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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卤炖猪蹄子 ...

  •   九爷清冷的眸子中浮现出薄怒,薄怒如冰,让人只看一眼,便冰寒彻骨。

      这目光,但凡寻常人看了,都会害怕的,更何况阿砚。

      这种目光,实在是像极了最初的那一生那一世,那个居高临下残忍血腥的九皇子。

      阿砚仿佛再次看到了当日那诡残冷凝的目光。

      这比听到“死”字还要让她无法承受。

      噩梦犹如潮水一般向她涌来,她再次陷入了那种仿佛梦靥般的泥潭中。

      浑身顿时失去了知觉,她没有办法控制自己的手脚,恍惚中,她只感到自己的两腿都在发抖。

      她知道自己不能这样的,这样子太奇怪了,他一定会更加好奇自己为什么怕他,从而更加戏弄自己。

      阿砚用尽全身的力气握紧了拳头,颤抖的双唇认罪道:“没有,阿砚不敢当爷是猪,阿砚不会说话,阿砚才是猪!”

      九爷呵呵冷笑了声,却是不再提起这茬,反而淡淡地吩咐道:“有点热,给爷扇一扇。”

      夏侯皎月一听,就去取来了一把集锦扇。

      那种带了薄怒的冷凝目光离去,阿砚身上压力顿减,她抬起手,不着痕迹地抚着颈子,大口喘着气,让自己从那种让人窒息的恐惧中缓解过来。

      等到终于能够让自己的身体冷静下来,她顾不得擦去额头的细汗,忙看去九爷和夏侯皎月那里,却见那集锦扇上题了字的,字体古穆朴实,清雅遒劲,心里明白这显然不是凡品。

      他果然不是寻常的九爷,阿砚再次肯定了这一点。

      这边夏侯皎月刚取来扇子,正要为九爷扇风,就听到九爷忽然出声道:“阿砚,过来,你扇。”

      夏侯皎月听此,看了眼地上尚且瘫跪在那里的阿砚,走过去,弯腰将扇子交给了她。

      阿砚心里明白此时的处境,便是对九爷有再多的不喜,也只好硬着头皮,接过扇子来,去给九爷扇风。

      她是有些心不在焉的,脑子里想着事情,手底下的力气就不免小了。

      于是九爷挑眉,扫了阿砚一眼:“这是没吃饱饭吗,怎么有气无力的?”

      阿砚知道他是要找茬,只好笑道:“是,阿砚错了,这就用些力气。”

      说着这话,她便赶紧多用了几分力气。

      谁知道刚扇了一下,九爷便越发不悦了:“这是要冻死我吗?这么大力气,知道的当你在扇风,不知道的当你在赶蚊子呢。”

      阿砚这下子两手握着那扇子,真是快不的慢不的,她盯着那个躺在罗汉床上的男人,却见一头犹如缎子般的乌丝就那么逶迤在床边,他细长的凤眸微微合着,薄若一线的唇不悦地抿着。

      此时夏侯皎月低着头已经出去了,屋子里并没有其他人。

      这一刻,阿砚捏着那扇子,真是恨不得一扇子拍死这个男人。

      拍死最好了!

      不过可惜,她当然不敢拍死他。

      她也拍不死他。

      更有可能的是,她一扇子下去,他没死,自己先被他拍死了。

      于是阿砚在挣扎了一弹指间的功夫后,最后到底还是笑了:“九爷,您不要生阿砚的气,阿砚这就慢慢扇,保证不会慢得让您热死,也不会快得让您冻死。”

      九爷不置可否。

      阿砚开始慢腾腾地扇起了扇子,一下又一下,不敢快也不敢慢。

      九爷微眯起眸子,一只手拄着脑袋,在那里潇洒闲在地躺着,看起来实在舒坦得很。

      可是九爷舒坦了,阿砚却没法舒坦。

      她扇啊扇啊,两只胳膊抡起来扇啊扇啊,最后扇得手腕酸疼,两个胳膊也僵硬得几乎抬不起来了。

      她终于有点吃不消了。

      她忐忑了下,还是鼓起勇气小心翼翼地请求道:“九爷,您还热吗?还需要扇吗?”

      此时九爷俊美的脸庞上,没有任何动静,整个人仿佛睡着了一般。

      她无可奈何,只好继续扇下去。

      又扇了约莫几十下,她的胳膊实在是抬不起来了。

      她现在还小,不过十四岁多,往年在家里又未必能吃好,不挨饿都是万福了,自然生得瘦弱,力气实在是没有的。这么细瘦的胳膊,扇久了自然是累的。

      见这位爷并没有什么反应,她只好再次硬着头皮向他请示:“可以了吗,爷?”

      奈何这位爷依然不声不响,闭目养神。

      难道睡着了?

      可是睡着了后,不是应该有呼呼声吗?

      再说了,睡着了后,两唇会这样轻轻抿起来,好像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吗?

      此时的阿砚一边拼尽最后一点力气,僵硬而缓慢地为九爷扇着扇子,一边煞费苦心地琢磨着,到底要不要停止,停止了他会发现吗?他是真睡着还是假睡着了?

      她纠结了好半天后,最后她的目光再次落到他的唇上。

      那薄薄的两片唇儿,就跟两丝花片一般抿在那里,本来是极好看的,寻常姑娘家也没他这唇好看。可惜他这个人眉眼太过凌厉摄人,总透着一股子阴冷的气息,是以那两瓣唇,没了花瓣的娇美,反而更像刀片一样,让人望之生畏。

      她这么看了半响后,忽而有了个主意。

      这天杀的恶人啊,他可能是个馋嘴的。

      于是她灵机一动,开始小声地念念有词。

      “将新鲜的猪蹄膀烫过拔毛清洗干净后,放在山涧清冽的泉水中浸泡三刻后,烧锅放水,待到水有了七八成热,这个时候便将猪蹄子放进去。用小火烧上半个时辰,这个时候水开了,猪蹄子也约莫熟了,便用笊篱将猪蹄子捞出来,待到放凉后,用利刀切成薄片,那薄片连骨带皮,观之晶莹剔透,尝之细腻脆香。这还没完呢,接下来还要卤制,用酱汁烧卤,卤过之后,猪蹄香浓味美,汤汁浓郁鲜美,尝一口让人把舌头都吞下去……”

      她见躺着闭目养神的这男人并没有什么动静,于是原本的小声嘀咕便越来越大了,到了最后讲到味美甘香,几乎是大声朗读了出来。

      可惜,男人依然无动于衷,神态自若地躺在那里。

      阿砚心里一动,难不成这是真睡着了,不是装的?

      如果真睡着了,却被她吵醒,不知道会受到什么处罚?直接拉出去打板子?

      可是就在她忐忑不安的时候,却见那抿成一线的薄唇轻轻动了下。

      哦?

      哦……

      哈!

      阿砚恍然大悟,敢情这个人其实根本没睡着,就是在装!

      现在,是不是装不下去了?

      她一时起了坏心,开始滔滔不绝地讲起来。

      “想我当年在饭庄帮厨,最最拿手的几道菜,有红丝水晶脍,有旋炙猪皮肉,也有软羊。其他暂且不提,单说这旋炙猪皮肉吧,便是将肉块切成小块,旁边烧一个红泥小炉,用铁棍插了在上面仿佛烤炙,一直烤到猪皮上冒出热滋滋的油来,便见这猪肉皮真是个外面焦黄,里面软嫩,上桌前再用刀旋开,蘸些蒜末芝麻等调料,或者干脆就用最上等梅子酱,吃到口里,那才是人间至品美味!”

      一边说着这个,一边往下看,果然见那男人喉结那里动了动。

      呵呵呵呵呵……

      阿砚心里冷笑,继续开始说道:“蓑衣饼,将饼做成圆形,放入七八成热的油锅里炸,炸到外面呈现金黄色后便捞出来,再在上面涂抹一层上等雪莲蜜,便是蓑衣饼了。古人有诗,说起这蓑衣饼来,号称是‘色泽金黄,形似雪峰,层酥叠起,油润香甜’,只可惜,今人不知做法,鲜有做成者……”

      正说着间,便见那男人的凤眸陡然睁开。

      “吵什么吵?”九爷眯着眸子,眸光冷凝。

      “九爷,阿砚心里想着明日个该给九爷做些什么好吃的,这一边想着,就忍不住背了出来呢!不曾想搅扰了九爷歇息,实在是罪过罪过!”阿砚也知道自己干了得罪他的事,忙笑着上前解释。

      “喔……”九爷长长地一个尾音,挑眉淡淡地道:“我饿了,给我做饭去吧。”

      他的声音凉凉淡淡的,不过阿砚听在耳中,却是如获至宝欣喜若狂,她忙点头道:“阿砚这就去给九爷做饭吃!保证九爷吃得喜欢!”

      九爷面无表情,不置可否。

      阿砚低着头,两只手恭顺地垂着,下面两条腿儿慢腾腾地不着痕迹往外挪移,挪啊挪,最后终于挪得距离九爷约莫三丈远了,这才猛地一个转身,仿佛脱离了老虎控制的小白兔一般,疾步跑了。

      待她跑了后,夏侯皎月低头继续伺候在九爷身旁。

      九爷懒散地睁开眸子,淡声问夏侯皎月:“有狼在她后面追她吗?”

      夏侯皎月唇角可疑地抽动了下,不过到底是忍下,摇了摇头,低头柔声道:“没有。”

      九爷眼眸微动,却是想起刚才阿砚所背的菜谱来。

      “好吃吗?”他忽然抛出这么一个问题。

      “啊——”这下子连夏侯皎月都有些征了。

      半响后,她才低下头:“皎月也不知道。”

      ***********************

      阿砚以“狼在屁股后面追”的速度跑到了厨房里,却见厨房里已经和之前完全不一样了。

      大晚上的,这里张灯结彩,竟然照得犹如白昼一般。

      而就在厨房门口,有两排身材纤细外相柔美的白衣厨女,正恭敬地立在那里,见她来了,一个个低头尊称道:“见过阿砚姑娘。”

      阿砚打量了她们一番:“这是怎么了?”

      这个时候,一个嘲讽的声音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了:“恭喜你,得了九爷青眼。”

      说出这话的自然是何小起,何小起满脸不悦地站在那里,削瘦的身形笔挺地立着,显见得对阿砚很是不满。

      韩大白很快也来了,对着阿砚干笑了几下:“阿砚,我听说了,九爷很喜欢你呢,以后你和我一样了,是咱厨房里正式的大厨了,咱们以后一起给九爷做膳食。”

      阿砚这下子明白了,自己差不多等于“升官”了,和韩大白是一个级别的。不过这对于韩大白来说,显然有点尴尬。

      他之前是以对待晚辈后生小姑娘的心态对待自己,和蔼可亲,如今平级了,他反而不自在了。

      不过阿砚也没多说。

      有许多人,许多事,她当然得学会不在意了。

      她如果这点事儿都在意,估计就不是被那个可怕的男人害死的,而是自己抑郁而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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