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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序章二 ...

  •   叶开几乎在醒来的瞬间,就察觉到身边有人。
      但那人的呼吸声却让他熟悉无比,也安心无比。
      哪怕是天天听着这样的呼吸声,他也不会觉得丝毫厌烦。

      他一睁开眼,看到的也自然是傅红雪了。
      而对方那眉宇间镌刻着的苍冷和沉重,在他入睡之时也没有减损半分。

      叶开很想细细打量他,但他知道现在自己更该做些什么。
      于是下一刻,他的手便立刻搭上了傅红雪的脉搏。

      他虽不精通医理,但也能探出这脉象如盘走珠,晦涩沉滞,显然不是什么好兆头。

      本来昏迷不醒的人应当是他,可如今沉沉睡去的人却是傅红雪。
      虽不知他昏迷之后的谷中发生了什么,但定是有人将他们带到这个房间里来,然后放到同一张床上。

      说起来这张床实在舒服得很,像是姑娘家的香怀,连枕头也软得像是姑娘家的手臂。
      睡在上面像是能把人的精气神都一并吸走一样,让人一点都不想下床来。

      这房间的摆设明明是简单到了极点的摆设,却是和谐到了极致。

      无论房间的主人是谁,他都一定对这个房间进行过精心布置。

      而叶开正想到这点,门就被人推开了。
      只是叶开万万没想到,这来人他竟是认识的。

      他不由得疑惑道:“赵公允,你怎会在这儿?”

      只要不是足不出户的大小姐,都应该对赵公允这个名字有些印象。
      最近的江湖新秀里有许多人是家世显赫,也有许多人是从底层爬起,一步一步登上这江湖舞台。

      而赵公允正是后者。

      他的武功不弱,可却有个不算很光彩的外号,那就是单打必败。
      因为他在单打独斗时从未赢过,一直都是连连败绩。

      可说来也奇怪,只要他打架的时候是和朋友在一起,无论这个朋友是否武功高强,无论这个朋友是否出得上力,他都会像是武功大增似的,总能赢过对手。

      仿佛只要有朋友在身边,他就有着使不完的力气,用不完的运气。
      可若没了朋友,他便化作了一滩烂泥,任谁都能踩上几分,吐上几口唾沫。

      这听起来实在让人百思不得其解,江湖上许多人也觉得不可思议。
      但这江湖上却很少有人知道,他还是叶开的朋友。

      而也只有叶开知道,赵公允既擅长疗伤解毒,也擅长逃跑。
      所以在他这么些年虽是单打必败,却还活得好好的,活得比谁都精神抖擞,瞧他那样子,仿佛随时都准备再一次刷新自己的败绩。

      只是他又怎会出现在此?

      赵公允似乎是察觉到了他心中的疑惑,这便拉过一把椅子,坐在他身边答道:“你是不是应该先感谢我把你们两个给扛了回来?”
      他还特意揉了揉肩膀,仿佛在说叶开和傅红雪的分量可不轻。

      叶开却笑道:“我更好奇你是怎么把我们两个扛回来的。”

      赵公允的面上带了一丝有些得意的微笑,仿佛自己做了一件了不起的大事似的。
      他似乎很想掩饰这得意,可那眼神里却是掩不住的兴奋。

      “你就不好奇别的?”

      叶开忽然看了一眼傅红雪,然后道:“你是知道我想问什么的。”

      赵公允道:“我本是路过凄风谷,却在入口处看到了昏迷不醒的你和傅红雪。”
      所以接下来他便将叶开和傅红雪带到此处了。

      看来叶开昏迷之后,傅红雪定是一路带着他狂奔,但带着他实在过于消耗体力,所以傅红雪最后也中了瘴气之毒。

      想到此处,叶开忍不住叹了口气。
      以他的特殊体质,即使中了毒也能慢慢恢复过来,可对傅红雪来说就没这么容易了。

      赵公允又道:“我看过他的脉象,似乎是中了谷中的瘴气之毒。”

      叶开道:“若只是寻常瘴毒,那他休息一段时间应该就会醒转。”

      赵公允道:“可这次的瘴气却来得极不寻常。”
      自几十年前的大火之后,这凄风谷可就再也没有瘴气了。好端端的,这瘴气怎会无端再起呢?

      叶开立刻察觉到了他话中藏着的深意。
      “你也觉得有古怪?”

      赵公允道:“瘴气或源于山林浊气,或源于兽类死尸堆积而成的腐气,经日光灼晒,湿热蒸叠方能产生,可这谷里的林木尽被焚毁,纵有兽类的死尸,也不过是些白骨,哪来的浊气和腐气?”

      叶开仔细回忆道:“而且这次的瘴气无形无味,难以察觉来源。”

      赵公允只道:“若无法判明来源,便无法配置解药。”

      叶开苦笑道:“若无解药,我们就只能这样干等着?”

      赵公允道:“也许等上个十几年,你的这位朋友也就能醒了。”

      叶开却看着傅红雪,目光的盈盈笑意被暗霾所罩,如姣姣白月隐入了乌云之中一般。
      他开了口,一字一句,都犹如薄薄的刀片落在地上,带着绝然而又凛冽的声音。

      “我可以等,但他不能。”

      傅红雪好不容易才仇恨当中解脱,怎能把自己的大好人生都浪费在这沉睡中?
      而且他睡得越久,醒来的几率也就越小。要解毒,就必须尽快。

      赵公允也点头道:“说得也对,你是可以等的,可他却不行,万一他几十年后才醒来,发现你已经死了,岂非要伤心欲绝?”

      他说话一向都肆无忌惮,这话说得便犹如诅咒叶开和傅红雪一般了,若是换了旁人,早就瞪起他来,或是不与他说话了。

      可叶开却只是笑笑,仿佛毫不在意地说道:“他不会。”

      赵公允这时却像是个听不懂话的三岁孩童一般,道:“你是说他不会这么一直昏下去?还是说他不会为你的死而伤心?”

      叶开在这个时候却只是微笑。
      而他在微笑的时候,一向是最令人捉摸不透的时候。

      赵公允也干笑了几声,道:“其实这困境也不是无法可解。”

      叶开对着赵公允眨了眨眼睛,唇角的笑意越发深了。
      他知道自己的朋友甚少让他失望,他既然之前还有心情开玩笑,就证明傅红雪一定还有的救。

      赵公允又道:“这凄风谷旁有一药王墓,墓主便是三年前过世的药王吴药一,听说他的墓中没有金银财宝陪葬,却有一堆灵丹妙药。”

      叶开诧异道:“吴药一的墓竟在这附近?”
      吴药一医术通神,人称药王,但死后坟墓一直不知所踪,谁也未想到他的坟墓竟在此处。

      赵公允笑道:“我也是偶然得知这个消息,听说他生前曾在这里居住,想必对这里的瘴气有所研究,说不定他坟墓里陪葬的那堆灵丹妙药里就有瘴毒的解药。”

      叶开道:“你之前来这儿,就是为了盗药?”

      赵公允似乎是想到了什么,面上的笑容忽然退了下去,只短短一瞬间的功夫,他那股少年人独有的蓬勃朝气,都化作了老人一般的暮气。

      他开了口,却是沉声道:“或许我不该让你去做这种事。”

      叶开不由得笑道:“现在说这话会不会太迟?”
      他的笑宛如阳光,照在人的脸上,身上和心上,让人即便处在寒冬腊月,都觉得暖烘烘的。

      光顾死人的坟墓怎么都说不上是光明磊落。
      可若是为了傅红雪,他就免不得要做一回小贼了。

      赵公允不是一个人来的,他这次还请了一个走过大墓的老手。
      赵公允叫他老黑,但他其实一点也不黑,倒像是整日不见天日的。

      老黑生着一张长脸,看上去青渗渗的,眼睛小得像是能眯成一条缝,嘴唇干裂得都起了皮,再加上他身上有一股混合了死尸和腐草的气味,倒使得他看上去比死人还像死人。

      若是他往那棺材里那么一躺,只怕没有人会觉得他还活着,叶开对此毫不怀疑。
      叶开一看他,老黑就朝着他笑了笑,他不笑还好,一笑起来,就像是把嘴巴都能给笑裂了似的,看上去格外可怖。

      叶开也对他回以微笑,仿佛丝毫不在意对方那可怖的相貌似的。
      容貌是天赐的,可心却是自己的,天赐之物不足惜,只有自己的才是最可贵的。

      赵公允道:“他虽长得丑,但心地却很好,只要你注意一点,不提他的相貌就行了。”

      叶开忍不住道:“你现在不就在说他的相貌?”

      赵公允翻了翻白眼,道:“我说了没事,我救过他的命。”

      这话听起来就是强词夺理,但赵公允说起来却有一点小得意。
      别人得意起来往往就坏事,他却是越得意越能干好事情。

      因为一旦等他不得意了,那就是失意落魄之时了。
      而叶开是记得他失魂落魄时的模样的,而那模样他也不想再看见第二次了。

      带足了干粮与工具之后,老黑便带着他们寻到了药王墓的入口,只是进去之前,他先在入口处挖了个口子,让里面积累的浊气得以释放,等浊气放完之后,他再领着叶开和赵公允进了墓。

      吴药一生前致力于治病救人,好友之中不乏能工巧匠,所以他的坟墓也被不比常人,光是这入口便是有十多具石雕,竟隐隐有王侯陵墓之象,这墓道竟是格外宽大,至少能容得下两辆马车。

      只是越是宽广的空间,便越是阴风阵阵,潮湿难忍,叶开便点了火把走在前头,有火光照明之后,无论是谁都觉得安心几分,就连老黑那张可怖的面孔在火光映衬之下,也显得不那么死气沉沉了。

      这一路上虽无机关,但却有许多分岔和沟壑,幸亏他们中有个熟知墓穴走向的老黑,否则这一路行来绝不会如此顺利。

      但这顺利坦途是不会一直延续下去的,再走了一会儿之后,叶开等三人就来到了一层墓室,墓室里并无棺木,只种着些花草,而墓室的尽头则有一道大门堵住了他们的去路。

      那是一道巨大的石门,石门门上倒是没雕镇墓神兽,也未雕花草虫鱼,只是空空落落的一块板,单调而又无趣。与之相比,石门旁边的石台倒是有趣得多,上面多了几个轮盘,雕着许多物件,也不知是作何用途。

      老黑仔细地检测了那石台,然后道:“要开启石门,必得要在转动这轮\盘机关才好。”

      叶开笑道:“设下这机关的人倒也有趣,倒像是特地等着人来似的。”

      赵公允则道:“只怕他是想让来人也留下来陪他。”

      老黑又道:“这些轮\盘的圆周上刻有各式物件,如古琴、长剑、大斧等,看上去似乎是要人拨动轮\盘中间的针\摆,指向其中一物件,方能开启石门。”

      赵公允疑惑道:“这要是与五行八卦有关也就罢了,刻些古琴长剑是做什么?”

      叶开道:“刻这古琴长剑自是有心等人破解,他必定会为来人留下提示。”

      老黑看了看石台四周,终于在一个隐蔽的角落发现了一行小字。
      这不看还好,一看他就皱起眉头来。

      赵公允道:“上面写了什么?”

      老黑叹了口气,道:“上面是墓主吴药一的话,看来这并非他的坟墓,而是他为自己为自己炼出的灵丹妙药造就的坟墓。”

      药本来就是死的,人才有生有死。
      这世上怎么会有人为自己炼出的药去专门造一座坟墓?
      这样的人不是别有用心,就是个彻头彻尾的疯子。

      赵公允忍不住吐出一口酸气,道:“为何这样的疯子会被尊称为药王?”

      叶开却道:“这世上很多成王之人都是疯子,多一个吴药一也不奇怪。”

      老黑继续道:“这上面还说若是有人能破了这机关,自是能得到里面的无数灵丹妙药,只不过……”

      赵公允道:“只不过什么?”

      老黑指了指旁边的花草,道:“只不过要知道该把针\摆拨到哪个物件上,得按照顺序吃掉那边的花草。”

      赵公允的面色有些说不出的诡异,仿佛被人往嘴里塞进了几个臭袜子似的。
      要先破解机关,就先得去吃那些不知名的花草,这算哪门子的提示?

      他心中忽然生出一股强烈的不安和急躁,仿佛那死去的吴药一让他们一路无惊无险地进来,就是特意为了捉弄他们似的。

      不,万一这花有毒,岂非是存心要骗取他们的性命?

      叶开居然顺着他的思路走了下去,道:“按照顺序是为何意?”

      老□□:“第一个轮\盘被涂成了红色,想必是对应着红花。”

      叶开点了点头,笑道:“红盘对红花,仿佛有些道理。”

      赵公允简直觉得他有些不可理喻,因为他居然在认真地思索着这个骗局。
      叶开仿佛是体察到了他的不解,特地拉着他去看了看这些墓中之花,道:“吴药一不会平白无故地留下这样的提示,他既然这么说,定是有些道理。”

      赵公允本来还万分不解,可看了那红得有些妖异的花,忽然细细观察了起来,越是观察他的面色就越是古怪,过了一会儿之后,他忽然叫道:“这是怜人花!”

      叶开诧异道:“什么是怜人花?”

      赵公允道:“怜人花生于腐草阴湿之地,服下花瓣之后会有强烈的幻觉。”

      叶开忽然笑道:“我明白了。”

      “明白什么?”

      “既然吃下这花便可致幻,那在幻觉之中便能看到答案了。”
      瞧叶开那双眼发光的兴奋样子,简直是在佩服设下这奇巧机关的人了。

      “只怕你在看见答案之后就该疯了。”可赵公允却道,“因为这东西吃多了是能让人失心癫狂的。”
      若是有人按着这机关的说法乖乖服下花瓣,只怕免不了会从此疯癫失常,想必这才是吴药一真正的目的。

      他只知道活人难缠,却没想到死人会比活人更加难缠。

      叶开只是笑了笑,然后看向老黑,道:“我们能不能先试试拨动这石针?”
      若是运气好,也许他们一试便对应到正确的物件。

      老黑却摇头道:“万一试错了,可能会触动别的机关,引至墓室的塌陷,那不但拿不到灵丹,就连我们也要成为这一堆药丸子的陪葬了。”

      叶开叹道:“难怪这一路上都没有别的机关,原来最厉害的机关在这儿。”

      赵公允见他又开始端详起那红花来,忍不住道:“可这解机关的条件未免也太过离谱,你不会是真的想吃下这花吧?”

      叶开忽然道:“就算吃下,我也不会死。”
      他身上流着的血应当能减免一些花瓣的效果,不至于癫狂成疾,若服下之后真有什么变故,赵公允也能帮着解毒。

      “你是不会死,但我也不想看着你疯癫。”赵公允却道,“此刻就该退出墓室,试试别的法子。”

      叶开却道:“试试别的法子也不是不行,但耽搁得过久,只怕对昏迷之人不利。”
      若是从别的方位挖一条地道,或许也不是不行,只是这样耗时长久不说,也有可能会让内部的墓室塌陷。

      “只为了他,你便能做到这等地步。”
      赵公允沉默了半晌,终于有些无力地说道。

      “可若换做是他,能为你做到如此地步吗?”

      叶开只是默默地看了看他,面上的神情带着令人难测的光影。
      然后他仿佛没有听到对方的喃喃细语一般,若无其事地拔下了那枝红得有些醉人的花。
      那红花之上有细密的白色纹路,乍一看,仿佛是有人用极细的毛笔在花上描线作画一般。

      叶开接着便把花瓣拔了下来,在赵公允忧虑的目光之下塞到嘴巴里细细咀嚼起来。
      他一边吃还一边面带微笑,仿佛吃的不是带毒的花瓣,而是山珍海味一般。

      幻觉并没有随之升起,但是他的脑袋已经有些昏沉起来。
      叶开便躺在了冰冷的地上,缓缓闭上眼睛,任由自己沉沉睡去。

      他忽然觉得自己会做一场很有趣的梦,而他也的确开始做了。
      但他没想到的是,在这场荒诞离奇的梦里,他会完全变成另外一个人。

  • 作者有话要说:  一般来说第二章就该直接写穿越了,然而我还是写了这么多……
    这些废话也是设定的一部分_(:з」∠)_这篇的定位……嗯……并不是吐槽文啦……大概有点悬疑成分?嘛大家看着办吧
    至于CP什么的……不用担心,如果我写一段时间还是没找出感觉来的话,估计就是无CP了,作者的尿性很多人应该也清楚了23333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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