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短篇集》归零再生

2、某盟主的座谈会

　　“有匪君子，如切如蹉，如琢如磨。”

　　女子妆容妖冶，着一身艳红华裳，本该是艳俗的色彩，由她而来，却是容光熠熠，不是纤尘不染的素洁，然灼灼其华，却像是可以将所有的风霜踩在脚下，骄傲艳美的不成样子。

　　此刻她正一只手撑着下颌，歪着头打量坐在八仙桌对面的人。

　　坐在她对面之人，是一个年岁大约在加冠之际的青年男子。

　　身形濯濯，面目俊朗疏逸，当得上难得的美男子，然而此时却是愁眉不展，忧思难抑的模样。

　　女子莞尔。

　　“昔日覆雨翻云，叱咤天下的楚盟主，也会有这般小女儿之态，倒真真叫霓裳吃惊了——莫不是楚盟主偶然练功时走火入魔，十数载功力付诸流水，化为乌有？”

　　楚孤翎微微挑眉，斜睨她一眼，对女子的调笑并不理睬。

　　“呦呦呦，”霓裳夸张地抚了抚自己的胸口，“这还和我置起气来了？”

　　她站起身，出手之快势如奔雷，径自往男子手上持着的青花骨瓷茶盏而去，男子微蹙眉尖，使出小擒拿手，便要去握霓裳的手腕，却不料霓裳转手一翻，反而先他一步，搭在了他的脉门上。

　　楚孤翎心头一滞，便要将手夺回，却已来不及。

　　“果然如此。”

　　霓裳的脸色极为难看，眼底似有幽火燃烧。

　　“今日你入门之时我便见你脚步迟滞，脸色也是不佳——脉象虚浮，梗塞难通，这分明是受了重伤的迹象，以你的武功，天下之大，谁能伤你至此楚孤翎——”

　　霓裳气急。

　　“若是你还有一丝一毫将我视为好友，就莫要瞒我。”

　　听闻此言，楚孤翎略带僵硬的脸上挤出了一丝笑容，却是满含苦涩。

　　霓裳心头一酸。

　　她记忆中那个飞扬而洒脱，笑起来仿佛太阳般耀目的不羁儿郎，为何会变成今时今日这般模样？

　　在她入山采药的数月之间，究竟发生了什么？

　　“我爱上了一个人。”

　　楚孤翎深吸了一口气，面上倒是再度恢复了古井无波的模样，只是那攥得有几分发白的手指，很是轻易地便出卖了他。

　　霓裳心神一震，贝齿几乎将唇咬破，却在片刻之后露出了真挚而恳切的笑容。

　　“恭喜——却不知是何家女子如此有幸，能够得到玉面郎君如此眷顾呢？”

　　若是他喜欢，你就该微笑地祝福啊。

　　纵然，纵然，百般不甘。

　　霓裳在心头告诉自己。

　　楚孤翎微微摇头，面上流露出几分不豫，像是不知道如何描述。

　　“他亦是男子。”

　　霓裳的表情顿时僵住了。

　　“哈——”许久之后，她才反应过来，“我与你交了这么多年的朋友，倒是如今才知道，楚盟主不慕红颜慕蓝颜。”

　　初闻此密辛，霓裳的心神一时激荡难平，半晌之后才想起了最初的问题。

　　“这么说——你身上的伤是被他害的？”
　　霓裳柳眉倒竖，极是恼怒。

　　“这——并不关息墨的事，只是我技艺不精，护不住他。”

　　霓裳心头疑窦从生。

　　“什么叫护不住他？”

　　楚孤翎面上泛起温柔的神色。

　　“息墨是那般的美好，自然有些恶徒想要欺辱他，孤翎一时不察，竟然。。。”

　　说到此处，他的神色铁青，似是极为痛苦。

　　霓裳默默扶额，她不久前听见了什么？

　　一个‘美好’得吸引了无数恶徒的男子？

　　“楚孤翎，我问你，你所指的那些恶徒，是否皆为男子？”

　　楚孤翎颔首。

　　“那依你之见，江湖之上分桃断袖之人可多？”

　　楚孤翎沉吟片刻。

　　“除了当朝的一些权贵，江湖之上男风并不盛。”

　　“我再问你——那些恶徒，既然能将你打上，定然不是易于之辈，你且与我说说，倒是有哪几个？”

　　嗯。。。。

　　“血月魔教的教主季尘风，花神谷的谷主冷秋，神机楼的楼主莫帆，还有外番的XXX，XX山庄的XXX，XX阁的XXX，还有微服私访的当朝王爷/皇子。。。。。。”

　　楚孤翎blablabla。

　　霓裳目瞪口呆。

　　“这不是。。。。。江湖和朝堂上数得着的势力都囊括其中了？”

　　“。。。。。还真是如此。”

　　“美人如此多娇，引无数英雄竞折腰。”

　　霓裳干巴巴地说道。

　　她自认姿容极盛，却绝不认为有这般魅力蛊惑如此之多的男子。

　　更何况，对方同样亦是男子。

　　——甘拜下风。

　　“你方才所说的那些…………”

　　霓裳的嘴角抽了抽。

　　“我怎么都没听说过有断袖之名？”

　　“我亦无听说。”

　　两人面面厮觑。

　　“说来，你为何会喜欢那位，那位。。。”

　　霓裳瞅着楚孤翎脸色，小心翼翼地形容。

　　“。。。那位魅力非凡的公子？”

　　“那日，他于桃花树下抚琴，白衣胜雪，发黑如墨，其姿飘然如仙，我便一见倾心。”

　　“。。。。。。孤翎，你懂琴吗？”

　　楚孤翎原本因为那段美丽的回忆而飘渺的神情顿时卡壳。

　　“我只记得你是一个修炼狂人，此生所钟唯武而已，什么时候你对琴艺感兴趣了？”

　　楚孤翎沉默。

　　“还有，我观你脉象梗塞，不止是受伤原因，你有多久没有潜心修习了？武道之途如逆水行舟，不进则退，不是还是你教我的？”

　　楚孤翎继续沉默。

　　“你再说说，那位公子为什么会吸引那般多的‘恶徒’？”

　　“抚琴。”

　　“嗯。”

　　“诗词。”

　　“嗯。”

　　“心地善良。”

　　“嗯？”

　　“他救了受了重伤的血月教教主。”

　　“。。。浑身是血？”

　　“对。”

　　“他可懂武功？”

　　“不通。”

　　“不懂武功还去救一个来历不明，看样子惹了很大麻烦的人？”

　　“那时候我在他身边。”

　　“。。。。。”

　　“说来还是我替他推宫过血疗伤的。”

　　“那不是你救了他吗？”

　　“。。。。对哦。”

　　楚孤翎的回答让霓裳无语凝噎。

　　“虽然不知道是怎么回事，但是和霓裳谈完话之后心情好了很多呢！”

　　楚孤翎摸摸后脑勺，露出有点傻傻却是万分爽朗的笑容。

　　霓裳想来想去，还是没忍住在楚孤翎的头上敲了一记。

　　“笨蛋，你只要这样笑着就好了。”

　　楚孤翎挠了挠自己的脸颊。

　　“霓裳不喜欢息墨吗？”

　　霓裳沉默了片刻，斩钉截铁地说道。

　　“不喜欢。”

　　只要是你喜欢的人，不管怎么不甘心酸，我都会祝福并微笑。

　　但是，让你露出那样寂寞痛苦表情的人，果然还是不能原谅。

　　“那我也不喜欢他吧。”

　　楚孤翎咕嘟一口将茶盏里的茶水咽下，然后抹了抹嘴。

　　“反正他已经有很多人喜欢了，也不少我一个。。。说起来，我现在都不怎么清楚一开始为什么会喜欢他来着了。。。”

　　霓裳呆呆地看了他片刻。

　　然后————

　　“那个是银针毫尖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你就这样子灌下去了！！！！！牛嚼牡丹焚琴煮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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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数月之后

　　楚孤翎与霓裳再度聚于茶室之内，浅谈江湖进来的纷争。

　　“霓裳，我和你说，不久前各大门派围剿血月魔教，居然成功了。”

　　“。。。。。”

　　“听说是那个教主整日和一个谁来着厮混，不理教务，结果就被架空了。我记得季尘风不是这么愚蠢的人啊。”

　　“。。。。。你要小心，恋爱使人愚蠢。”

　　“。。。。真可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