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醉爱》栈茶

2、邻居

　　今天是秦柯转任鄯城秦氏集团总裁的第一天，但心情不太好，尤其是他进了办公室第一眼看到的是一封信，素净的信封上赫然写着辞呈二字，字体端正冷硬。秦柯看了眼，是昨天刚升任部门经理的许灼华。

　　他拨通内线，“叫许灼华来办公室。”

　　宋衡想起半个小时前见过一面的女人，回说：“许小姐递了辞职信之后就离开了公司，她手头的工作也已交接完成。”

　　他拧眉，又说，“让于长凤来我办公室。”

　　一双墨眉渐渐舒展开来，如远黛如青山，眉底下嵌着一双黑黢黢的眸子，狭长的眼睑微敛，淌着温儒的光华，清逸俊秀。

　　不多时，许灼华的直属上司于长凤找过来，“秦总，您找我？”

　　秦柯示意他坐下，将许灼华的辞职信推到他跟前，“她为什么辞职？”眉目轻和，语气却颇重，“昨天刚提拔的人才，今天就辞职。你作为公司领导人，就是这么看人办事的！”

　　许灼华离职的事情，于长凤也是刚刚才知道，没想到秦柯会说得这么严重。再想到新官上任，他不由谨慎许多，“对不起，秦总。小许没跟我说过要辞职，我也不知道她已经辞了职。企划二部经理的位置，我会尽快让人补上，请您不要担心。”

　　于长凤小心的模样让秦柯意识到自己的态度过于强势，他稍稍沉默了须臾，说：“这是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

　　那人道谢又离开。秦柯垂眉，拿起手边的资料迅速浏览，却有些烦躁，莫名的烦躁。案前是杯热咖啡，热气袅袅腾腾。隐约中，他好像在升腾的雾气中看见了那个女人。

　　昨夜闯到他房间的那个女人悄无声息的离开，什么都没有留下，也没有要求他什么。不过，听她的语气好像是把他当做了苏祁，所以在发现他不是苏祁时，便也无所谓提要求了。

　　是以，他就是个替身。

　　所以他只是——替身。

　　他叫宋衡把咖啡换成茶，宋衡便泡了一杯碧螺春送进去。碧螺春入口清甜，很快便压下他心底的烦躁。

　　那边厢，许灼华在找不到合适的房子和适当的新工作的情况下，唯一做成的一件事就是——她把欠苏祁的那笔钱给还清了，同时也将属于他的衣物全都打包递还给了他。

　　现在，她暂时住在酒店。

　　酒店里设施齐全，却空洞得很。诡异的安静，简直比鬼屋还可怕。许灼华打开电视，有了说话声，房间里刹时有生气了些。

　　她给自己倒了一杯白开水，清醒清醒。

　　也许这两天，她的一些行为显得冲动又幼稚。因为醉酒，她稀里糊涂的跟陌生人睡觉。因为那可怜的骄傲，她售出双城小区的房子。因为要撇开苏祁的一切，她辞了职，放弃大好前程。其实，她或许根本不必做这些。

　　手机铃声突兀的响起，是苏祁。她犹豫了一会儿，接通电话。

　　电话那头的人声音低低的，一如既往的温柔，只是有些喑哑，“灼华。”

　　“还有事？”

　　苏祁沉默片刻，有些愧疚，“灼华，你不欠我。”

　　许灼华冷笑，不禁话里带刺，“苏总贵人多忘事，当时买那间公寓苏总借了我一些钱，我怎么能不还。”

　　那头的人静默了许久。他们彼此安静着，几乎能听见彼此的呼吸声。许灼华甚至能够嗅到他身上的香味，淡淡的青柠的味道。倏地，他说，“灼华，你把房子卖了？”

　　“是。”斩钉截铁。

　　苏祁忽然有些难过，不可抑制的。他脱口而出，“灼华，你一定要这样吗？”声音温润极了。

　　许灼华倏地笑开，讥诮讽刺，“苏总，您跟我共事也不是一天两天。既然我们分手了，还是分的清楚些比较好。再见，苏总。”她顿了顿，又说：“还是再也不见吧。”

　　掐断通话，她钻入冰冷的被窝。

　　这是第几个夜晚，没有苏祁的晚安，没有苏祁的温暖，她像一只被遗弃的受伤的猫，孤单入眠。闭上眼，却怎么也睡不着。这种失眠的日子，真是让人烦躁。更让人讨厌的是，黑眼圈又深了不少。

　　她告诉自己，一遍又一遍的催眠自己，不要再想苏祁，不许再想苏祁。

　　可是，当地平线露出第一束绚烂的光，当薄凉的曙光透过粉白的落地窗打在她的身上，当她睁开了眼，在这陌生又暗沉沉的房间里，她的眼前竟然出现苏祁阳光般温暖的笑脸。就好像，他还在她的枕边。

　　掬了一捧凉水洗脸，许灼华霎时清醒了许多。

　　镜子中的女人，唇边含着一抹笑，笑意清冷又孤傲，像是一朵开在冰山悬崖上的花。

　　许灼华找到工作是在一个星期后。

　　在秦氏，她的主要工作是企业策划。但她新应聘的工作岗位，是服装设计。两个八竿子打不着的工作却被她的领导牵扯到一起去了。

　　企划部的人很直接，在她上班的第一天就跟她挑明，他们看中她，是因为她曾在秦氏工作过。

　　作为企划部的部长，四十出头的吴开老持稳重，他道：“小许，看你的简历上面，你之前做的是企业策划，但现在应聘的却是设计师。虽然你大学主修服装设计，但毕竟你丢了不少年。一般来说，像你这样的很少会被录用。我们瑰丽之所以破格录用你自然也是看中你的设计才华，但更重要的是你曾经在秦氏做过事。”他顿了顿，又说，“我就跟你直说了吧，我们瑰丽打算今年上半年入驻秦氏的虹亚广场，所以……”

　　这话难免有些刺耳，但在商言商，作为公司的领导者，为了公司的利益，他这么做也无可厚非。许灼华虽然不屑，但不反感。她笑说：“我明白您的意思，我会尽力帮助您了解秦氏。”

　　“我已经跟总监请示过，你先在企划部呆一阵子，直到瑰丽顺利进驻虹亚广场。那时，你再回设计部。”

　　她在秦氏工作三年多，对秦氏的运营手段颇为了解，想帮瑰丽拿下这一块，倒也不难。只是，她不想跟秦氏再有半点牵扯，尤其是最近这段时间。

　　“我知道你比较为难，但跟瑰丽的合作是势在必得，如果你不想做，我也不勉强。”

　　好一个以退为进。

　　许灼华犹豫片刻，终是应了下来。

　　她回到自己的位置，给她以前的同事打电话，她还没开口，那边就说：“诶呀，小许，你走了怎么也不打声招呼。我们还以为你旷工了呢，没想到你辞职了。你说你都升职了，有大好的前程等着你，你干嘛辞职啊！我告儿你啊，今天秦总发火了。这可是秦总在分公司的第一天。”老王絮絮叨叨念个没完。许灼华等他说完，才说：“我现在就职于瑰丽服装设计公司。我们公司打算今年入驻虹亚广场，你看什么时候有时间，我们见个面详谈？”

　　“瑰丽？”

　　“嗯。”许灼华看了眼周遭，稍稍留了个心眼，压低了声音道：“不管怎么样，我们见了面再详谈，好么？”

　　还是一贯的雷厉风行，老王应允下来，切断了电话，并将此事呈报上级。

　　宋衡敲三声门，等里面人准许了才推开，她拿了一叠资料到秦柯面前，“秦总，这里是下面刚交上来的有关瑰丽入驻虹亚广场的报告”。她将文件放在桌案上，又在手中的文件里挑出另一份，是前几天秦柯突然让她调查的住户资料，“另外秦总，这是双城小区的住户名单，全都在这里。”

　　她偷偷瞄了眼老板的反应，但那人只是轻描淡写的应了一声，脸色丝毫不变，眼睫都不带动一下的。

　　这份名单，宋衡做的很仔细。不仅有住户的名字，也有住户的生平资料，很详尽。他最先挑出的是与他同一幢楼的名单，一页一页翻开，最终将视线落在一张两寸照片上。

　　白色幕布前是女人的精致脸庞。她的黛眉下嵌着一双笑盈盈的眼睛如夜幕中的辰星，顾盼生辉。一双丹唇宛如一颗成熟了的樱桃，泛着诱人的光泽。她乌黑的长发全部盘在脑后，露出白皙的脖颈和迷人的锁骨。她的样子，和那天深夜里他看到的一样，甚至更为好看。

　　重点却是，她曾是他的邻居。

　　这个许灼华，不仅是他见到的第一个醉得那么清醒的人，也是他遇到的第一个睡了他却不讹他任何东西的女人。

　　秦柯阖上名单，翻开瑰丽的相关资料，方才心底那些乱七八糟的东西全都被他抛诸脑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