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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第十章(0404) ...

  •   第十章

      “今天表现真是出乎意料的好!秦苏,你放心,下次我一定给你出头的机会。这次也是你自己作出来的事,要报节目人员名单的时候你恰好走了,我只好把你的名字给去了。”
      “嗯。”我数了数钱,对笑容满面的老板摊手,冷冷说:“老板,还缺500。”
      “唉……这不还有服装费……”
      “给她,人赚的是辛苦钱,何必为难人。”后台门打开,一位涂脂抹粉,黑色短裙加身的九头身美女走进来,斜睨我一眼,双手抱胸,对老板使了个眼色。
      “是是是……菲菲姐。”老板从钱包里掏出五百,递给我。
      我接过,数了数,对九头身美女笑:“谢谢菲菲姐。”
      九头身美女伸手,去拿我穿过的那个玫瑰布偶,我先她一步,将布偶抓过,对她诚恳的说:“我这套都是汗味,要不您换一个穿。”说罢我从柜里翻了套新的递给她,微微躬身,双手奉上。
      九头身美女淡淡嗯一声,接过。
      “那再见了。”我整了整棒球帽帽檐,将我的道具服装塞在背包里,背在肩上,提脚就走。
      九头身美女皱眉看我一眼。
      我有些讶异:“还有什么事?”
      老板对我使眼色,她冷哼一声,转过脸。
      莫名其妙……
      我径直走出门,朝陈宅后门拐去。
      走到门口时,我忍不住转头看了看,旋即笑着摇了摇头。
      我真是自作多情,换地址根本不是因为我,王洛川也压根没把我认出来,我在瞎想些什么?
      他也说了,我现在不适合露面。
      几小时前还热闹非凡宾客喧至的别墅外的走道十分静谧,脚踏在地上,发出蹬蹬蹬的响声,扰的人心烦,我不由得加快了脚步。
      “秦苏!”有人在喊我。
      我顿住脚,转头。
      男孩背着一个背包,跑到我面前,“不搭客车的话,打算怎么回去?”
      我对他勉力一笑:“打车喽。”
      “我也打车,一起吧”他笑。
      我张了张嘴,正要说话,就被他打断。
      “其实不一起也可以,就到那边的湖景走廊走走也行。”他俯下身,模样认真,“我有话要和你说。”
      “好。”我回答。

      “你知不知道菲菲姐很出名,算是王氏的当家花旦了,代言好多,参与了好多电影。”
      “刚才你走了,她发脾气,说你不知好歹,对她没眼色,那样子就像个泼妇。”
      “对了,听说她可还是王氏传媒的未来老板娘呢,知道为什么你名字不在演员名单上面么?不是你中途要走才改,是无论是谁,到最后都必须是她,因为她想讨好王总,又吃不起那个苦。”
      “还有……听说今天过生日的那个小卷毛其实是王总的私生子,因为一些原因寄养在小陈总名下……”
      我停下来,折过身,双手扶着栏杆,看远处的灯塔。男孩也停下来,站在我旁边,笑得爽朗,“看来不是所有女孩子都爱听八卦的啊。”
      “你真正的声音能让我再听一听么?”他一只手撑着头,侧头看我,“其实就是因为你体型和她差不多,那个声音也像她,你才被录用的。你现在应该猜到了吧,会不会觉得委屈,毕竟这是一个好机会,王总要是满意了,会破格签你,现在功劳都被她占了去。”
      我看着他,抿起唇角。
      “那时你说,因为……可是……”他抓了抓头发,对我眨眨眼,“那是你真正的声音吧?”
      “声音就是个符号。”我笑了笑,问他,“你多少岁?”
      “二十岁。”他双头捧脸,弓着背,侧头看我,“你终于主动问关于我的问题了。”
      “我二十六。”我看着他说。
      他怔了怔,转过头。
      “还有,我不叫秦苏。”我舒展双臂,伸了个懒腰,“那……晚安吧,再见。”
      砰地一声,焰火冲入天际,璀璨了整个夜空。
      我怔怔的看着那焰火源头,竟有些移不开眼。
      “真的很美,我们找个好位置欣赏吧。”男孩手揽上我的肩。
      我转头,看他放在我肩上的手,他拿开,搓了搓手,左顾右盼。
      “好啊。”我对他笑。

      我坐在陈宅围墙上,晃着脚,看草坪上的男人、女人和小男孩。
      男人肩上骑着小男孩,一手放在小男孩背后,一手指着那片焰火,回头对他肩上的小男孩滔滔不绝。
      小男孩将手贴在男人脸上,小小的脑袋搁在男人的头顶,不断的磨蹭,哈哈大笑着。
      站在男人身旁的女人扯了扯男人的衣角,男人侧过头,微微弯腰,女人一只手掩着唇,在男人耳边说了些什么。
      男人笑了出来,甚至还微微的耸了耸肩,女人捏了男人一把,绕到他身后,踮起脚,双手抬起,放在小男孩的耳朵上,偏过头看焰火。
      他们都站定不动,朝着一个方向眺望。
      若不是风扬起他们的衣袂,我甚至会以为,那是一幅安静美好的永恒的画。

      “我叫安之帆,是真名字。”坐在我旁边的男孩在我耳边喊。
      我转过头,看他,在他耳边大声说,“安之帆,我记住了。”
      他双手撑着墙沿,垂下头,肩膀一耸一耸的。
      “本还以为自己听错了——”
      他抬眼看我,朝气蓬勃的脸在灿烂的焰火下满是笑意,牙齿亮的像沙滩上的珠白贝壳,“我不是笑话你,只是觉得你本来的声音更适合演玫瑰……”
      “嗯。”我点点头,笑自己。
      “典型娃娃音,还带点电音效果,真的好可爱……”
      “我前几天惹了一个女人。”我突然说,连我自己都不知道为什么会和他说这种话。
      “嗯?”
      “这几天接到了好多电话,受到了五个人的责备,或许更多,他们找我的次数太多,我记不清了。”我转头看他,对他耸肩,“所以你老在看我接电话。”
      他认真的看着我,眼眸晶莹。
      我垂睫,突然有些心虚,“也许我真的做错了,我向她道歉了,她原谅了我。”
      “所以你看焰火的时候都看起来那么伤心?”他问。
      我沉默,看被焰火掩住的忽明忽暗的月。
      他侧身过来,脸越靠越近,眼睛也轻轻闭上。
      我静静的看着他。
      他生的很好,有一张轮廓精致的脸,鼻梁直挺,唇形上扬,可能是因为紧张,长而翘的睫毛轻轻颤动。他抬手,手指掌上我的背,先是轻轻拂了拂,而后用力摁下,坚定而又有冲劲。
      年轻真好啊。
      “我结婚了,有个三岁的儿子。”在他即将触上我的唇时,我轻笑着说。
      他猛地放开我,呀的一声,摔下去,摔到灌木丛里,狼狈不堪。
      我翻下墙,整了整衣服,不再回头看他,大步离开。

      我一直走啊走,脚步不停。
      街灯为我照亮道路,路牌为我指引方向,天上的月和我作伴。
      就像好多年前那样。
      可是——我再也听不到它们对我说:“小小,你一个人也别怕。”
      我突然就想起了它们最后一次对我说话的那天,并开始无比怀恋。

      那天——
      我放完一把仙女棒,屋子里还没有吵完,于是我倚在门口睡着了。
      醒来时,我被丢进了后备箱,开往一处我也不知道的去处。
      一路颠簸了很久后,车停下来,他出现,救了我,解开我的绳索,解开我所有的束缚,然后,朝我伸出双手。
      他的模样好看,西服规整,衬衫洁白,鞋子澄亮,看起来很像一个好人。
      于是我咬了他,跳下车,没命的跑。
      因为我突然记起了我母亲的话,她曾对我说过,越是看起来很好的男人,越可能是个坏人,她就上过当,差点丢了性命。
      他没有追我,我跑了很久很久,气喘吁吁,终于跑到了大马路上。
      我没有再跑,跌坐在路口,大口喘气。
      因为我母亲也对我说过,一个人走路的话,大马路上最安全了,有灯有车有人,没人会在大马路上抢小孩。
      他朝我走过来,我对他做鬼脸、吐舌头、竖中指挑衅。
      他看都没看我一眼,就从我身边走过,头也不回,当我是空气。
      我腾地一下从地上爬起来,跟在他后面,捏着拳。
      我瞅了瞅路边的派/出/所,对他说:“我要找警/察抓你。”
      他不理我。
      我跺了跺脚,朝派/出/所跑,他一把抱起我,将我抗在肩上。
      我的心砰砰乱跳,那时想,他果然是个坏人,刚才他是故意不理我,因为想逃。
      我握住拳,正欲打他,却听到他开口说了话。
      “你母亲叫苏云,对吗?”
      他准确无误的报出了那个女人的名字,接着又报出了那个女人的住址,说要送我回家。
      我安静下来,于是他放下我。
      他脚步很快,我边跑边跟着他,不一会就气喘吁吁,他就渐渐慢下来。
      我们终于能同一脚步,一起走。
      我问他好多问题,他都没回答。
      比如,是谁抓我,比如,为什么他认识我母亲,还比如,如果他认识我母亲,那认不认识我父亲。
      我很沮丧,为了安慰自己,我开始和街灯说话,和路牌说话,和月亮说话。
      就这样一直走啊走,走到一个路口时,他打断了我和它们的对话,问我:“小姑娘,你叫什么名字?”
      “我叫苏小。”我对他说,“苏云的苏,小小鸟的小。”
      说罢我还做了个小鸟飞翔的姿势,想吸引他的注意,他看我一眼,又转过头不理我,继续往前走。
      那是他那天第三次不理我,我很恼火,抓住他的手准备再咬他,他却牵住我的手,紧了紧,开了口:“我也有个女儿。”
      他的手很暖和,声音也很暖和,说话很及时,我就原谅了他,没有开咬。我对他生了好奇心,开始问他问题,他都回答。比如他28岁,叫秦有采,在上班;比如他女儿10岁,叫秦夏,在上小学;比如他妻子32岁,叫夏如知,已经过世了。
      关于他妻子状况的这个问题我问的不好,于是我捏了捏他的手,对他说:“别难过。”自己却莫名其妙哭起来,还哭的伤心欲绝,也许——死亡总是让人悲伤。
      他俯身下来,摸摸我的脸,说:“谢谢。”
      我们没再说话,就那样走到了那个女人的住处。我那天重新见到那个女人时,她正坐在地上嚎啕大哭,不停地喊着:“小小……小小……”
      我不知所措,走到她面前,抬手抹她的泪,自己却哭的委屈,喊她:“妈妈……妈妈……”
      她抬眼一看是我,就那样愣在那里,然后她转过头,看到他——突然就开始发抖,开始尖叫,开始后退,开始缩在角落,抱着头,不停的说:“别过来……别过来……”
      他却不理,继续朝她走,我抱住他的腿,不让他靠近她,可无济于事,有人将我抱出了门外,门被关上。我哭得昏天黑地,直至那扇门被打开,那个女人走出来,满脸笑容,紧紧拥抱我,对我说:“小小,以后——你就叫秦苏。”

      可能无比怀恋的过去也只是过去而已,走过一条条路后,我还是将背包里的道具服装拿出来,扔到了垃圾桶里,然后,到了处公用电话亭打电话。
      这次——足足打了三回,才打通。
      而且——
      我等他开口。
      我这次……等待的时间很漫长。
      可我并没有听到任何忙音,所以我确信,电话是接通的。
      “苏小。”他终于喊我。
      我怔了怔,嗯一声,深吸一口气,说:“对不起。”
      “对不起什么?”他声音很平静,可是——我知道,他一定是生气着的,因为他喊我“苏小”。
      “不该……”我咬咬唇,绞紧衣服,看自己的脚尖,嘟囔,“不该冒充是别人,给你打电话。”
      “还有呢?”他问。
      “还有……还有……我……”
      我眸地咬住手指,转过头,死死盯着电话亭正对面的那栋金融大厦。
      “小小,以前就过去了。”他说。
      “你上周在哪?”我捏紧拳。
      他静了片刻,说:“我一直在出差,下周回来。”
      我捂住嘴,努力不让自己出声。
      “小姑娘,别任性。”他声音很疲倦。
      “秦有文。”我闭上眼,轻轻呼气又吸气。
      他沉默半晌,嗯一声。
      “我对你所做的一切,都是你教我的,你不要怪我,也不能怪我!”我咬牙切齿,声音颤抖,“所以……要我道歉,休想!”我挂了电话,掉头就跑,再也不看那个我曾用了十余年的公用电话亭。

      回到家时已是深夜,屋子里一片漆黑。
      我背倚着大门,在黑暗中静了一会,努力平复情绪,最后还是全身脱力,跌坐在地上,嚎啕大哭。
      他知道。
      他知道是我。
      这么多年——他却装作不知道。
      “秦有文……秦有文……”我双手捧脸,哭着骂他,“秦有文,你不负责任,你混蛋!”
      我哭得歇斯底里,过了好一会,才渐渐平复,扶着门慢慢起身。

      我开了灯,朝里走,路过客厅时,脚步一滞,呼吸瞬间凝固。
      王洛川西装革履的躺在客厅沙发上,手抬在半空,把玩着我的手机,手机屏幕正对着我。
      手机已解锁,他在翻看我的通讯录。
      茶几上摆放着两个空的红酒杯和一瓶已经见底的红酒。
      我慢慢后退,咬住唇,往门口去。

      “过来。”他淡淡的说,头也不回。

      ————

      2016.04.04重写

  • 作者有话要说:

    我对你所做的一切,都是你教我的,你不要怪我。——苏小
    你把我教坏了,我不管,你要负责。——秦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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