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梅之烟断香微》毓颜冰

4、第4章 娴嬉折梅

　　梅儿休整几日，背上的箭伤好转，呆在寝宫里着实无趣又见外面下起小雪，天色灰暗就随便披件衣裳偷溜出去。四处是陌生的高墙门阙，她本不打算走远，却被一股梅香吸引。

　　寻着香气的指引来到一座宏伟的宫殿中，宫门上的字梅儿完全不认识，简直就是鬼画符。不过看这守卫松散，应该不是什么重要人物居住的地方，也没多想就踏进了宫门。

　　满枝的蜡梅开得正茂，淡黄的花瓣肆张露出紫色的花芯，似小巧的铃铛悬挂着，枝上披缀着一层白雪却掩不住浓郁的香气。熟悉的香味让梅儿想到了少华，他用一顿浪漫的蜡梅餐求婚，在她最渴望结婚的年龄感动了她。本来再过一周多就该办喜酒，她却来到这个陌生的朝代，不知何时是归期？

　　梅儿哀叹着，只能折几枝梅以作思念。咔嚓，树枝断裂的声音在寂静的宫殿越发响亮，寒冷的雪冻红了梅儿的双手，甚至蔓延到她的后背……

　　“这宫里的梅是你能折的吗！”洪沉的声音在身后响起，满怀的梅枝吓得滚落在地，转身一看，怎么又是那位让她即羞怯又胆怯的嬴政！

　　这宫没有守卫，铁定是什么冷宫或荒废的宫殿，不就是拿点蜡梅吗，有什么大不了的。梅儿有些不愤，尽收赢政眼底，他讽刺道：“寡人遣散左右，芈姬反而来打扰母后静养。楚国公主，倒是挺有礼数的。”

　　切，有没有礼数，关你屁事！真是冤家路窄，闲事管得宽。梅儿在心里一个劲咒骂。

　　赢政同父异母的弟弟成蟜扶着一位美妇从寝宫里走出，见此情况好心的上前解围，“王兄莫怪，夫人大病未愈，忘了礼数在所难免。”说着手肘轻碰她，梅儿忙学着他的样子拱手礼拜，头久久的低着，眼不见为净。

　　“楚国公主的揖拜是要诅咒本宫还是大王呀！”赵姬哂笑道。

　　古时作揖男子右手握拳，左手成掌盖于其上，女子反之。若是做成了男子的拜礼，则是凶拜，适用于吊丧之时。所以此时的赵姬才有此一说。而作为现代人的梅儿早就遗忘中华民族的传统礼节，回想这几日见到的宫奴，忙变换手势。

　　循声望去，见赵姬足似金莲，手若白玉，细腰芊芊，面如桃花，红唇娇润，明眸善睐……哇，真是国色天香呀！

　　“呵呵，不愧是楚国第一美人，艳而不俗、娇而不媚。”梅儿欣赏赵姬的同时，也被她好好欣赏了一番。赵姬拔出嬴政的宝剑把玩，剑尖指向梅儿，魅惑的笑言：“宝剑佳人，真是大王最好的战利品。”

　　梅儿记得李斯的《谏逐客令》里面写到过嬴政服太阿之剑。据史考公元前241年，秦王政6年，赵庞煖率赵、楚、魏、韩、燕五国攻秦，一路凯歌直到攻占了寿陵邑后，秦军反击诸侯联军兵罢，楚国因此迁都寿春，也正是在此时遗失镇国之宝——太阿剑，难怪第二年又献上楚国公主以示友好。

　　梅儿盯着赵姬发呆，凌威剑气抵着脖颈却忘记了害怕。

　　“这梅折去何用？”赵姬笑着收回宝剑，婉转打破凝重尴尬的场面。

　　“啊……”梅儿回过神来，乖顺的解释：“可以装点环境、净化空气。”糟糕，说得太现代官方古人会听不懂的，她又傻傻的画蛇添足，“很香。”斜眼瞥见嬴政一脸不悦的盯着她，看来这个理由也不够说服力，舔了舔嘴唇道：“它可以做成美味佳肴。”

　　“何时做予本宫品尝。”不是问句而是命令，梅儿可是把自己逼上梁山了，不知该作何回答。

　　“母后，芈姬有病在身尚需静养几日。此处天寒，政儿送母后回内室。”这嬴政还算有良心，不忘救命之恩替她解围。梅儿欢欣雀跃的目送他们离开，那该死的声音却传入了她的耳中，“三日后，设下寒梅宴。”

　　如果梅儿此刻有电脑的话，一定会上网把嬴政农场里的菜偷遍，把他从奴隶市场买来做饭、按摩、陪酒。小样，作践死你！

　　“这下可是有口服喽。”关你什么事呀，梅儿斜眼瞪他，气还没消他便一语道破先机：“三日后的正月乃王兄生辰。”

　　真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做一顿普通餐点简单，做一顿丰盛宴席却费时费料。也不知道古代的食材够不够全？梅儿眼珠子咕噜噜的打转，凭自己仅有的秦国历史知识要如何在此立足呀！

　　成蟜看着梅儿一会儿蹙眉，一会儿翘唇，一会儿含笑，甚是可爱。他不由回想到5月里初遇时的景象，太王夏太后薨逝，芈露前来吊丧。在这偌大的宫廷自己失了有利的权势依靠，孤独无助的他看到犹如天仙下凡却满面愁容的她，有了种同病相怜的感觉，自此他便常在芈露的宫中走动。

　　“露儿，变了。”这话可把梅儿惊一跳，自己伪装得极其小心，不会这么快就露馅吧！她只能干笑两声来掩饰心虚，“是呀，一场生死让我忘记了过去，看清了未来！”

　　成蟜的思绪飘回到远方，点头道：“往昔的你沉默寡语，仿佛不食人间烟火的仙者，长叹露者泪蓄而坠，故让本君独唤露儿之称。今昔的你脱胎换骨生气方盛，露者应是晨露蓄香而名，如斯之露本君更喜。”

　　梅儿只听懂个大概，猜想着这年仅15岁的楚国公主到底是怎样一位丽人？

　　嬴政从内室出来，看见两人站在蜡梅树旁谈笑，皱眉低斥：“母后需要静养，快些离开！”

　　“大王！大王!”玄黑的袍服一出现她便献媚的跑过去行礼，“陛下生辰，臣妾定当做一顿丰富的宴席！”梅儿咧嘴笑着，水汪汪的大眼睛扑闪，似努力将嬴政冰冷的眸融化。

　　“何事？”嬴政一眼洞察她的小心思，突然间这么热情不会只是为说一句无关痛痒的话。

　　“大王，您知道臣妾这伤是为您而受的。”梅儿扮出一副可怜兮兮的模样又轻咳了几声，深深的鞠躬跪拜道：“所以想用这一命换三个请求，愿大王成全！”

　　“芈姬好好准备宴席。”嬴政充耳未闻直接从她身边绕过。

　　虽然几日里名贵的药材、高档的补品嬴政毫不吝啬的赏赐，但这根本就不是她想要的，更何况这般滋补下去她可真是会虚不受补的直流鼻血。

　　软的不行来硬的，梅儿咬了咬唇，再次追过去，“臣妾的命是好不容易从鬼门关捡回来的，大王连小小的赏赐都不敢给吗!”

　　嬴政仍是不理继续前行，梅儿气得直跺脚，本来只是一时兴起的想法，但嬴政那爱理不理的态度实在让人冒火，也不考虑得罪暴君会有什么后果了，怒吼道：“大王不配做强秦的王！”

　　这一叫嬴政总算是停住脚步转身，眼里看不到波澜，勾唇道：“不要吵到母后休息，快些离去准备宴席，若是好寡人便成全你。”

　　梅儿一听瞬时笑开了花，“包君满意！”说完便快速捡起地上的梅枝拉着成蟜跑出娴嬉宫，她如此放肆的骂他竟然都没生气，城府得太深，不知何时就冠上欺君砍头的罪名。

　　没跑多远梅儿就大喘着粗气停了下来，这古人的身体还真是弱呀。

　　“露儿变了，竟敢如此顶撞王兄。”成蟜一边说着一边接过梅枝，她一进咸阳宫就有太王太后和御史大夫依仗，又救过王兄，于权于理王兄都不能杀她，这一层关系或许可以……

　　稚嫩未脱的俊脸凑近，食指竖起直直的比到她的眼前。

　　梅儿疑惑的看向他，“什么？”

　　“见者有份，露儿既已得到好处，本君自然要分其一份。”梅儿一直觉得这成蟜对她挺好的，每天都会来看望她的伤势，没想到这个时候倒是来占便宜了。虽然没有考虑过要请求嬴政些什么，但是平白分去一杯羹心里难免有些不满。

　　仿佛看出梅儿的踟蹰，他的脸暗沉下来，那玩世不恭背后隐藏的愁闷透了出来，“算本君求你，好吗？”

　　哎呀，算了！干嘛跟古人斤斤计较呢？难得老祖宗也有求于她的时候，何况成蟜忧愁的小模样让人心生怜惜。于是摸了摸他的头，问：“你要求什么呀？”

　　成蟜不耐烦的挪开她的手，低叹道：“现在没有，请留下这一请求，若是可以会尽自己之力挽回。”梅儿被他弄蒙了，有必要搞得这么神秘说得这么隐晦吗！真是书到用时方恨少，要是知道历史的进程自己说不定就可以猜到他此刻有何所求。

　　“好了好了，不管你这些猫腻，带我去厨房看看吧。哦，不，是……膳食房。”或许时间可以说明一切，既来之则安之。

　　“猫腻？”成蟜不解的看向她。

　　“哎呀快走吧。”梅儿一阵唏嘘，拖着成蟜去膳食房，避开这个话题。

　　看来他们要察觉她不是以前的羋露一点都不难，深刻理解到古人所说“沉默是金”真是极有道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