晋江文学城
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22、还珠后续21 ...

  •   然而当昌平县的衙差带着交接公文来到靖远县衙的时候,人犯赵一平已经被押走了,来的是京城顺天府的公差,奉了府尹赵大人之命,把人给提走了,顺天府下辖八个县,即所谓的天子脚下,京师重地,昌平县正好就在顺天府的管辖之下,前来的衙差只好如实回去复命。
      得到回复的刘颂甚是踌躇,顺天府尹赵奢和他本是同榜进士,算来是同年,然而赵奢为人圆滑,极尽逢迎,向来被刘颂所不齿,然而,世间的事情就是这样,两人同时登科,同年为官,一来二去,赵奢竟成了刘颂的上级,赵奢有个特色就是明知刘颂对自己不齿,却依然笑脸相迎,给人很是大度的样子,可刘颂偏偏软硬不吃,不卑不亢,不冷不热,不远不近,赵奢却总能不以为意。
      赵奢一点照会也没有,就提走的重要人证,似乎有失官场常例,但作为上一级,也无需事事向下一级照会吧,然而,以赵奢平素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行事风格,其中似有名堂,然而推测终究是推测,刘颂决定面见赵奢当面问个明白。
      刘颂私下几乎没有去过赵奢府宅,一般往来皆在公堂之上,只因此案,刘颂思虑再三,还是登门拜访,赵奢似乎早有预料,他自有说辞,原来是李福来到顺天府,状告王有才拒不履行合约,明明将房屋售卖,却强行霸占,不肯腾房屋出来,所以李福一纸诉状,告到了顺天府,而公证人赵一平是关键人证,自然要出堂作证。
      刘颂也将字迹凭空消失一事叙说了一遍,赵奢听完哈哈一笑,说道:真乃无稽之谈。
      刘颂最后只得说道:赵大人,依律,王有才先在昌平县府衙首告,因先由昌平县审理,如有不妥之处,才能往顺天府上告,如今,昌平县衙尚未审理,便由顺天府衙受理,多有不妥,还望赵大人三思。
      赵奢一笑道:年兄,你甚是言重了,昌平县乃是在顺天府管辖之内,如今又有人递状,本府岂能坐视不理,年兄莫非是以为小弟不才,审不了这件案子,或者担心小弟徇私舞弊不成?
      刘颂心知赵奢是无论如何也不会让自己审理这件案子了,没奈何,只得说道:赵大人说笑了,只是这件案子颇多蹊跷,如不能详加勘察,必致冤案,还望赵大人多多费心。
      赵奢道:说来说去,年兄还是信不过小弟。
      刘颂道:岂敢岂敢。
      刘颂起身欲要告辞,赵奢一把抓住刘颂的手说道:年兄难得来我府上,还是由小弟稍备薄酒,略尽地主之谊,咱两今天不说别事,只说同窗之谊,想当年,年兄雄才阔论,实为我等所敬仰。
      刘颂道:见笑见笑了,那有什么雄才阔论,都是些不切实际的高调罢了。
      赵奢道:年兄还是那么谦虚,无论如何,今天我一定要与你痛饮三百杯,不醉不归。
      没奈何,刘颂推辞不得,只好勉强应承,心里面却想着早点结束,不提。
      果然,如同刘颂所担忧的那样,王有才彻底输了官司,赵一平作为最关键的证人,他出堂作证这份合同真实有效。
      然而,王有才的爱女王含玉也投进自尽了,事情是这样的,王家自从摊上官司后,上下打点,兼职王有才卧病在床,无一不是需要用钱,所以危难之时,向亲家孙大发借了一笔钱,数额还不小,孙家当时信誓旦旦说有钱再还,无钱也就罢了,这让处在为难中的王家人感激不尽,可不曾想,有一天,孙家父子领着一人来到王家,来人正是李福,他此次前来,是来讨债的,因为此前孙家借给王家的钱是从李福哪里借来的,王有才当时虽中风偏瘫,却还口齿清晰,他当时便道:亲家,你们这样做,究竟是因为什么?
      孙大发道:王兄,你是有所不知,我近来生意上周转不过来,你当时急需用钱,我也是没办法,才找人先借着救济,待有钱了再还,可谁知,生意却一落千丈,我也是焦头烂额呀,实在是不得已,你看家里还有什么可以变卖的没有?能还一点是一点。
      王有才苦笑道:亲家,我现在已是家徒四壁,哪有什么值钱的东西可卖。
      孙大发道:王兄,你看事已至此,凡事看开一些,事在人为,天无绝人之路。
      王有才道:亲家,你说这话是什么意思?
      孙大发道:王兄,事情到了这般地步,我也就直说了吧。
      王有才道:究竟是怎么回事?
      孙大发道:王兄,李福他想纳一妾氏,若小玉答应,这笔钱也就一笔勾销,另外还奉上一份厚礼,你以后也可颐养天年。
      王有才还以为自己听错了,便问一旁孙大发的儿子:**,小莲可是你未来的媳妇。
      一旁的**道:王叔,我也是这个意思,眼下形势逼人,我也只能忍痛割爱,还望王叔劝劝小玉看在二老及年幼的弟弟份上,委曲求全。
      王有才一口血夺口而出,这时,从房门外闯进来一个女子,十八九岁,十分俊美,正是王有才的独女王含玉,她方才站在门外偷听,里面的话她听得一清二楚,小莲扶着父亲,怒目注视着站在一旁的**,问道:**,你这个混蛋,我父女真是有眼无珠,看上了你这这种人,这件事从头至尾,我一直觉得蹊跷,其中必有缘故,可惜爹爹他不听我劝,爹爹为人善良,天性忠厚,你们便昧着良心合起伙来欺骗他,难道就不怕遭天谴吗?
      被王含玉一番痛骂,**羞愧难当,跪在当场,说道:含玉,你就痛痛快快的骂吧,我不是人。
      一旁的孙大发道:**,你也劝劝小玉吧,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
      **一边抽打自己的耳光一边说道:小玉,只因有一次你去上香,李福他无意之中看见了你,就垂涎你的美色,他明里是个商人,其实背景很大,连府衙的大老爷也得陪着笑脸,何况是我们,我们家本来生意做得好好地,可不知就招惹到谁了,接二连三的失败,几乎就要破产了,有一天,顺天府的赵大人领着李福来到家里,他说有办法让生意好起来,可条件就是要得到小玉,我起先说什么也不答应,可我不能只为自己着想呀,况且人家有权有势,我们斗不过人家的,小玉,你原谅我吧。
      孙大发在一旁想要制止,可也制止不住,只好任由他说下去。
      听完这一切,王有才最糊涂,也明白是怎么回事,他说道:这一切也怪不得你们,都是我前世罪业太重,才有此报。
      李福带着人就在大厅里坐着,之后又三番五次的上门,逼迫一次甚过一次,终于,含玉不堪羞辱,投井自尽,一个大好的女子就此香消玉殒了,闻者无不叹息。
      本案虽疑点重重,但苦于没有任何新的凭据,也只能就此定论,刘颂官小职卑,心有余而力不足,唯有同情这一家人所遭受的不幸。
      然而,一天夜里,事情却意外地发生了转机,那个中间人赵一平突然出现在刘颂的书房,他的一番话更是让扑朔迷离的案情豁然开朗。
      据赵一平所言,他本是一名有着合法资质的中人,一般买卖少不了有中人,无论生意成否,都会相应收取一定比例的中间费,日子还算惬意,可近几年以来,他沾染上了赌博,自此越陷越深,最后弄得是妻离子散,债务缠身,整日东躲西藏,有于一只丧家之犬,惶惶不可终日。
      这一天,有人找到他的栖身之处,此人是他的债人之一,来人威逼利诱,要他做成一桩事情,事成之后,不光所欠债务一笔勾销,还有不菲的报酬。
      此时的赵一平,就像是一个木偶,唯有任人摆布,人家要他做伪证,来人掏出一份文字,告诉他该如何操作,而他连知道这背后的主使者及其中一些细节都没资质知晓,来人只是冷冷地说道:不该知道的不要打听,到时自会有人告诉你怎么做,你照做就是了,知道的太多对你没有好处。
      赵一平不敢多问,连连说道:那是那是。
      后来发生的事情,就如同王有才所言,在此不必累叙,事成之后,赵一平拿了一笔报酬,连夜出城,一路马不停蹄,来到甘肃靖远县,这里有他的一个远方亲戚,几乎无人知晓他还有这门亲戚,便是他妻子子女也不晓得,可安定了一段时间,他的赌瘾有上来了,有一天走在街上,被人连拉带拽,鬼使神差地进到一家赌馆,终于经不住诱惑,便放开怀抱,大赌特赌了起来。
      赌场里十赌九诈,赵一平不一会儿就把随身所带的银两输个精光,之后又被他发现这就是一个圈套,他哪里咽的下这口气,于是就发生争执,人家人多势众,他势单力薄,为了不至于落了下风,他拿出随身携带的匕首壮势,结果失手伤人,被人当场拿下,送当地官府治罪。
      之后又被押送至顺天府监牢,有人告诉他只要一口咬定拿份合同书无异,便可保他平安无事,此时赵一平但求自保,人家怎么说他就怎么做,只希望早日脱身,就谢天谢地了。
      然而,事情并非他所想的那样,虽然他什么都照做了,可人家似乎并不想让他离开,而是让两个狱卒日夜不停地折磨他,各种摧残,他有一次无意之中听到两个喝醉了酒的狱卒的对话,明白了是有人要借狱卒之手逼得自己精神崩溃,最后发狂。
      是有人要让他赵一平永远不能把这桩秘密抖搂出来,既然如此,何不将计就计,赵一平开始胡言乱语,继而疯疯癫癫,最后吃屎喝尿,于是,大家都断言他已经疯了。
      赵一平因为伤人一案,判流放一年,人虽然神志不清了,但依然维持原判,就在流放的途中,看押的人以为他疯了,疏于看管,被他趁机逃脱,他思来想去,自己只是被威逼利诱做了伪证,并非大罪,若投案自首,说明一切,总比现在惶惶不可终日要强得多,听说昌平县令刘大人为官清廉公正,何不向他言明其中缘由呢。只是自己尚属戴罪之身,不能相见,所以他才借着夜色悄悄潜入。
      听完赵一平所言,既有意料之中,也有意料之外,总之,既然赵一平和盘托出,此案必需得重新审理,还受害者一个公道才是。
      可想要翻案,又谈何容易。
      刘颂不由得犯难了,思来想去,他决定还是连夜升堂,留下证词已做凭证,于是,吩咐点上蜡烛,立时大堂之上,灯火通明,三通鼓响过后,三班衙役分列两旁,喊一声:威武,大老爷居中坐定,一拍惊堂木,道:升堂,师爷笔走龙蛇,在一旁记录,赵一平把所知道的一切一五一十全说了出来,之后,当堂画押收监,此时已是东方发白,天亮了。

      事关重大,刘颂顾不得休息,他便骑马直奔顺天府而去,毕竟赵奢是府尹,又是他的顶头上司,自己不好擅作主张,好在有口供为证,心里更有把握,这样一路盘算,不知不觉便到了顺天府。
      刘颂将赵一平之事面呈府尹赵奢,赵奢沉吟不语,又问了一些细节,刘颂道:现有口供记录在案,可以为凭,只要将李王赵三人传至公堂当面对质,便可辨明真伪,还望大人速速下令,将李福,王有才,传至堂前,重审此案,还受害人一个公道才是。
      赵奢道:刘兄言之有理,你稍作休息,我这就派人去传。于是,便吩咐人分头传唤,吩咐完毕,又请刘颂去后堂稍作休息,下人奉上茶水,两人闲聊,刘颂心下着急,赵奢却一再劝他稍安勿躁。
      大约一个时辰之后,前面传来一通鼓响,赵奢连忙升堂,吩咐将击鼓之人带进来,眨眼之间,从外面进来一人,不是别人,正是李福。
      赵奢道:李福,本官命人传你前来听审,你因何击鼓,所为何事?
      李福因已取得功名,故无需下跪,只是躬身说道:回禀赵大人,大人传在下前来听审,在下不敢不来,但在下有状纸呈上,还望赵大人明鉴。
      赵奢道:你状告何人?可有凭证?
      李福道:人证物证俱在。
      赵奢道:那你究竟状告何人?
      李福一指赵奢旁边听审的刘颂道:便是这位昌平县知县刘大人。
      刘颂心头一震,道:李福,你无缘无故,为何状告本官?
      李福道:在下告你索贿受贿。
      刘颂道:李福,你血口喷人,有何证据,竟敢在此污蔑本官?
      赵奢道:李福,你可知污蔑朝廷命官,可是罪加一等的。
      李福道:赵大人,你不会官官相卫吧。
      赵奢一拍惊堂木,道:豪大大胆子,敢如此和本官说话。
      一旁的刘颂道:赵大人,且听他说下去,清者自清,浊者自浊,本官问心无愧,且听他道来。
      赵奢道:李福,你可听清了,刘大人乃是朝廷命官,若他真的罔顾法纪,本官自会秉公处理,若是你蓄意污蔑,定不饶你。
      李福道:那是自然。
      赵奢道:那你且道来。
      李福道:在下不久前因为和王有才打一场官司,被刘大人传唤,在下依例奉上茶礼仪,刘大人当时分文不取,在下甚是感动,为官清廉至此,实乃草民之福,可谁曾想,刘大人并非清廉,而是嫌少,不肯接受。
      刘颂气极,道:胡说
      赵奢道:刘大人稍安勿躁。
      李福道:若刘大人果真清者自清,可否让人去他府上搜上一搜,便可知晓。
      赵奢道;刘大人并无私宅府邸,平日就住在府衙后堂,贸然查搜,有失体制,你且具体说是何物,本官命人取来便是。
      李福道:无需大费周章,只需去刘大人的书房将字画书轴取来便是。
      赵奢道:刘大人酷爱字画,收藏颇丰,难道都取来不成?
      李福道:那倒不必,只需按照我所开具的表单,逐一取来便是。
      于是,李福开具一副表单,上面写下各自名称,然后命人去取来。
      不多久,办差的人去而复返,取回一些字画,大小长短共计十多样。
      赵奢问道:刘大人,这些字画可是你收藏的。
      刘颂上前翻看了一下,拿起其中一件字帖说道:我记得,这是我的书童刘伶有一次孝敬给我的,说是在街上淘来的临摹范本,不值几个铜钱,我当时只当是他的一番孝心,便欣然接受,然后吩咐他收藏在书架之上,再也没有打开看过,至于这其它的,我不曾见过,更不知从何而来。
      李福道:既如此,何不叫来刘伶,一问便知。
      不多时,刘伶便进来了。
      刘颂甚是奇怪,刘伶几时来到,李福在一旁道:是我请赵大人吩咐衙差,一起带过来的。
      一旁的赵奢道:确实是本官吩咐的。
      刘伶既已来到,于是刘颂道:刘伶,这些书画,你是从何而来,不许说谎,一五一十地说出来。
      刘伶于是说道:七月初八那天,老爷吩咐我买一点笔墨,于是我就来到城东古玩市场,老爷最爱荣宝斋的笔墨,往时都是从这里买来的,买完之后,我见时间还早,就四下闲逛,这时有个和我年纪差不多的男孩主动地和我打了个招呼,我看他也是买笔墨的,就和他闲聊了起来,我们边走边聊,来到一家古玩店,看着很气派,一般我都不会进去的,那天那个男孩就拉着我说进去看看,我就一时好奇,就进去了,那男孩走了一圈,在一处字画前停下,指着一副字帖说道:看,这字写得多好看,买了吧。
      我说:我只有几个铜板,哪里买得起。
      那男孩就问老板这幅字画多少钱,老板就问我:你究竟看上了哪一副?
      我就说:那就这幅字帖吧。
      没想到,老板说道:这幅字画他还真是不值几个钱,放在这里很久了,也卖不出去,既然小爷看上了,就送给你好了。
      白白得人家的东西,我说什么也不要,后来老板说,你身上有几个铜板,那就给几个铜板吧。
      就这样,我花了十个铜板买了下来,出了门之后,那男孩也走了,我后来再也没见到他了。
      拿了字帖,回来之后,我就把他献给老爷,老爷平时没什么爱好,就好欣赏揣摩字画,希望老爷能够喜欢,当时老爷收下,并还夸奖了一番,我心里高兴,就用平日里积攒下的零花钱,又去买了一些,大概十二幅,我怕老爷说我乱花钱,就放在不显眼的角落里,老爷收藏的字画那么多,时间一长,他也就记不清了。
      事情就是这样的,我没有说谎。
      赵奢道:刘大人,是否如同刘伶所说的那样?
      刘颂道:确实不假。
      赵奢又问李福道:这有什么奇怪的吗
      李福道:赵大人,这些字画,非同普通,乃是古迹珍品,价值不菲,大人可请人来鉴定一下,便知所言非虚。
      此言一出,众人神情不一,刘颂更是心头一震,半晌一言不发,心想李福定是有备而来,自己不知不觉中中了他的圈套了。
      不多时,鉴定结果出来,正如李福所言,皆是珍品古迹,价值自然不菲。
      然而,李福又是为何要将这些字画送与刘颂的呢?李福是这样解释,李福道:当时,我正在吃官司,先前我依例奉上茶礼钱,结果刘大人分文不收,后来,刘大人的书童刘伶来到我的聚膳斋,谁不知这聚膳斋是我李福的产业,刘伶指明要赵孟頫的七绝诗册,掌柜知我尚在吃官司,主审此案的正是刘大人,便不敢说出价格,故意说不值钱,如果刘大人果真清廉,定会送回,如刘大人是故意为之,在下也不敢不从,没想到,刘大人欲壑难填,一再让书童刘伶前来索要,前后一共十二幅,所以在下要告刘大人一个索贿受贿之罪,还请赵大人明鉴。
      赵奢道:刘大人,你该作如何解释呢?
      刘颂心想,这分明就是预先设计好的圈套,字画皆是真迹,又都是从自己的书房搜出,便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
      他只得说道:此事分明就是有人事先栽赃陷害,还请赵大人明鉴。
      赵奢一副很为难地样子道:刘大人,你我同朝为官,又是同年,你若不能自证清白,我就只能秉公执法,否自会被人说是官官相卫,则朝廷颜面何存。
      刘颂无奈地说道:下官一时还不能自证清白,请赵大人依法行事,下官并无不从。
      赵奢道:那好,本官就暂时免去你昌平县令一职,回家候听,待本官奏明上官,再从新发落。
      刘颂无奈,只好脱下官帽官服,回到昌平县衙,收拾行装,打算回老家去。
      这时,有衙差来报,说赵一平越狱逃走了,刘颂甚是奇怪,赵一平怎么能从监牢里逃走呢?
      他将一众衙役叫到堂前,问道:赵一平越狱逃走,究竟是怎么回事?
      众衙役一起埋头不语,刘颂追问再三,其中的班头孙虎道:大人,是我故意放走的。
      刘颂道:这是为何?
      赵虎道:刘大人在昌平为官多年,清廉奉公,为百姓所爱戴,说大人索贿受贿,谁会相信,分明是有人栽赃陷害,赵一平是关键人证,若他也被人陷害了,则此案再无出头之日,是小的自作主张,放他远去,有多远走多远,待到有朝一日,可以前来作证。
      刘颂眼眶一热,道:你放走人犯,怎么办?
      赵虎道:我已经想好了,引咎辞职,回家种地,朝夕侍奉老母,早晚和妻儿相伴,一家人团团圆圆,未尝不是一件好事。
      刘颂道:事已至此,也只好如此了。
      刘颂谢绝了众多同僚下属们为之饯行,在一个清凉的早晨,独自一人骑着毛驴上路,出了城,一路往前走,这时,十字路口处有人喊道:刘大人,请留步。
      刘颂抬头看时,路边站着一人,手里杵着拐杖,旁边是个十岁不到的小孩,此人正是曾经富甲一方的王有才王善人,刘颂赶紧下驴,拱手道:然来是王善人,何故在此?
      王有财道:刘大人,说来惭愧,自从我出了那档子事之后,已经倾家荡产,早已是一文不名了,前面不远便是我一家老少栖身之处,刘大人的事我已经听说了,刘大人为官清廉,一心奉公,昌平县无人不知无人不晓,今遭此不白之冤,全是王某之过,王某略备薄酒,还望刘大人不要嫌弃。
      刘颂听他这么一说,甚是惭愧,道:王善人言重了,实在是卑职无能,不能为善人辨明真伪,真是惭愧惭愧。
      王有才道:刘大人过谦了,想必是我命中注定有此一劫,也怪不得他人,刘大人,此处风大,就随我去舍下说话吧。
      刘颂道:那有劳善人在前面引路。
      于是,刘颂虽王有才父子来到一处茅屋前,用篱笆围了一个小院,院子正中的椅子上坐着一个妇人,神情呆迟,自言自语。
      王有才道:这时拙荆,因思念小女,已经神志不清了。
      刘颂一施礼,道:王夫人。
      王有才道:刘大人,你就省省吧,别说是你,就是我,她也不认得了。
      看着这一家人落到这一步田地,身为父母官,刘颂心里甚是惭愧。
      王有才如今已不是往日家财万贯的时候了,一杯浊酒,几个小菜,已经是让他大费周章了。
      几杯水酒落肚,闲聊了几句,眼看日上三竿,王有才举起一杯酒道:刘大人,我看天色也不早了,就不耽搁大人启程了,就请饮了这最后一杯水酒吧,祝愿大人一路顺风。
      刘颂一饮而尽,之后起身告辞,王有才送出一程,刘颂看他腿脚也不方便,便道:送君千里终须一别,请回吧。
      王有才道:那好吧,刘大人,你一路小心。
      刘颂骑着毛驴渐行渐远,王有才转身也要回去,这时他儿子捧着什么东西飞奔了过来,小孩边跑边喊道:爹,银子。
      待小孩近前,他手里捧着两锭银子,足足二十两,万有才道:哪里来的?
      小孩道:放在咱家桌子下面的横梁上。
      王有才心想,这一定是刘大人看到自家如此境况,有心周济,刘大人为官清廉,这可是他积攒下来的俸银,为顾全自己的面子,故意留下来的,王有才不由得流下了感动的眼泪。
      刘颂辞了王有才之后,心里越来越不是滋味,王家曾今富甲一方,如今竟沦落至此凄凉境地,若任由坏人逍遥法外,则天道何在,既然不能明察,那就暗访,绝不可就此一走了之。
      思罢,他放弃回归故里的念头,寻一处安身地,便开始暗访起来,一番辛苦,收获还是有的,这李福可不简单,明里是个生意人,其实那也是替他人做嫁衣,这背后真正的老板另有其人,而且来头很大,他不是别人,乃是当今圣上的亲兄弟,果亲王弘瞻,弘瞻十八岁时,乾隆就让他管理武英殿、圆明园八旗护军营、御书处、药事房,两年之后,又让他负责管理造办处事务,弘瞻奢财如命,骄横跋扈,便便乾隆却处处偏袒。
      王家祖宅被人拆掉,期间,王有才又中风一次,瘫在床上动弹不得,他那神志不清的夫人无人照看,一次疏于看护,跌落水中,等发现时,已经浮在水面上了,王家连遭不幸,王有才的身体一天不如一天,最后也撒手而去,留下一个十岁不到的儿子流落街头,有一天被刘颂遇见,他不忍心小孩子流浪街头,就收留下来,以爷孙相称。
      再说王家祖宅被拆,各种物件四散流落,其中最为值钱的是当初房梁家具大多用的是难得的金丝楠木,此珍贵树种自明成祖朱棣因建都城而大肆采伐,几近绝种。
      功夫不负有心人,王有才曾经说过,因为金丝楠木历来稀有,每一根梁柱上都是标有印记的,且都登记在册的,经刘颂几番辛苦,他最终于查出这些木材的去处,其中一部分去了皇宫,用来修缮太和殿,一部分去了果亲王府,用来修建王府。
      为了搜寻到更多的线索证据,刘颂扮作账房先生,在造办处谋了一个职位,管理一些进出账目。
      偏偏遇上太和殿在修缮中途,塌了一角,之所以要修缮太和殿,就是永琪晋封和亲王的封禅大典将在这里进行。
      太和殿塌掉一角,发生在皇帝眼皮底下的事情,龙颜震怒,其实根本原因就是偷工减料,但背后各种利益纠缠,最后却拿施工的匠人大做文章,那些受不过刑法的人胡乱诬陷,连账房先生也牵连其中。
      刘颂本来无事,被人一胡乱诬陷,也卷了进去,顺天府主管此事,官府画影图形,刘颂的身份再也瞒不住了,他现在手中有了一些证据,就想着如何上告,如果一旦被赵奢的人发现,一切都完了。
      所以他只能东躲西藏,周旋到底。
      然而,他还是被赵奢发现了。

      事情的经过大致如此,当然赵奢自有一套说辞,此时已是过去了一个多时辰了,永琪心想:此案扑朔迷离,一时真假难辨,或许还会牵涉到皇叔,目前也只是怀疑,究竟是怎么一回事,不能只听一面之词,既然被我遇上了,不如待事情查个水落石出,再做定夺。
      思罢,便说道:赵大人,此案扑朔迷离,其中也许还有未解之谜,以我看来,不如会同刑部一起审理,待查个水落石出,再做定夺不迟,你看如何?
      赵奢道:回五阿哥,这刘颂还是钦犯,下官唯恐圣上震怒。
      永琪道:赵大人说的是,太和殿塌去一角,圣上震怒,我亦知之,道但刘颂曾是昌平县令,既审过此案,又是当事人,圣上那里,我自会禀告,赵大人勿需过虑,圣上怪罪下来,我来担当,赵大人以为如何?
      赵奢忙道:下官不敢,全凭五阿哥做主。
      永琪道:那就这么定了。
      于是,写了一道手令,让赵奢吩咐手下人送往刑部,赵奢不敢不从,一切照办,事毕,永琪道:赵大人,刑部的人晚些时候才能过来,咱们先喝茶。
      赵奢心不在焉,唯唯诺诺,几次答非所问,永琪在一旁察言观色,不多久,从外面匆匆走进来几位官员,为首的正是刑部侍郎王杰王大人,王杰为官刚直不阿,处事公正,有他处理此案,定能让人信服。
      王杰一行人行过参拜之后,起身站定,永琪于是说道:王大人,方才信札之中,不能详说,这位是前昌平县令刘颂,因为牵涉到一桩迷案之中,现已罢官去职,亦是另一件案子的疑犯,现在我让顺天府赵大人和你们刑部会同审理,你可有异议?
      王杰道:下官遵命。
      永琪又问赵奢道:赵大人可有异议?
      赵奢道:下官没有异议,没有异议。
      永琪于是对刘颂道:刘颂,你还有什么要求吗?
      刘颂跪下来说道:王大人公正严明,朝野皆知,我没有什么要求,只求早日破此奇案,还受害者一个公道。
      待一切安排完毕,已是深夜,此时的小燕子已经是哈欠连连,不提。
      次日,永琪来见乾隆,将事情的经过详细告知,乾隆听完之后,说道:你怀疑你弘瞻皇叔会牵涉其中,并非不无道理,弘瞻素来奢财如命,苛刻下人,朕也早有耳闻,可他到底是朕的亲兄弟,何况先皇驾崩之时,他尚是幼年,长兄为父,朕为他延请名师,委以重任,寄希望于他能够成为国之栋梁,可是他却恃宠而骄,朕虽屡屡训诫,无奈总是收效甚微,为此朕亦是很头痛。
      永琪道:弘瞻皇叔好聚钱财,苛刻下人,口碑不佳,只不过是品行不端,并非大过,我是担心他不仅仅如此而已。
      乾隆道:莫非你是认为他会违纪枉法?
      永琪道:儿臣只是担心,并无实据,如果弘瞻皇叔真的有什么违纪枉法之事,皇阿玛该如何处理呢?
      乾隆半晌才道:此时还言之尚早,待查明真相,再作定夺。
      永琪道:儿臣定会查明真相,请皇阿玛放心。
      说完,转身而去。
      有话则长,无话则短,因为有了刑部的参入,案情进展快速,关键人证赵一平也投案自首,据他交代,买卖合同上的字迹凭空消失属实,他作为公证人,参与其中,既是被人胁迫,亦是自己一时糊涂。
      之后的引荐人,王有才的好友孙大发也供述出李福因垂涎王有才的闺女,也是自己将要过门的儿媳王含玉,想要娶她作姨太太,于是威逼利诱,让自己从中引荐,他只是引荐而已,具体的事情,他一无所知,自己是被迫无奈,并非存心欺诈,今已将所知和盘托出,还望酌情轻判。
      在种种证据面前,李福不得不承认设局诈骗的事实,据他供述,他有一次走在路上,无意之中看见一位美女坐在轿子中,实在让他心仪不已,后来打听到这位美女是大户人家王善人家的独女,且已有婚约,即将出阁,于是他心生一计,先以自己的各种人脉关系将孙大发整到山穷水尽的地步,然后威逼利诱,说明利害,再许以重利,最后孙大发父子便言听计从,任他摆布,之后又以自己名下一处金矿二十年之开采权,经孙大发从中引荐,购置王善人的祖宅,他从江湖人手中买来一种配制好的药水,用来书写买卖合同,合同上的文字是一早就构思好了的,这种药水,最大的功效就是书写完之后,字迹会依配制的剂量不同而自动消褪,这本是江湖魔术的小把戏,却成为他用来实施欺骗的手段,在合同上动些手脚只是其中一环,搞定中间人才是关键之中的关键,经过一番物色,贪杯好赌的赵一平就这样顺理成章的成为了合适人选,赵一平欠一屁股债,早就惶惶不可终日,一番威逼利诱之下,他就答应了。
      至于,昌平县令刘颂,他深知其人为官清廉公正,若有朝一日案发,刘颂定会深究,不如早作预防,先引诱刘颂的书童在不晓得的情况之下,将一本价值不菲的上古名帖借其之手,送给刘颂,若此计不成,尚有其他方案可替补,总之,一定要给刘颂一个污点,作为日后要挟的资本,刘颂因疏于书童刘伶的行为,为李福日后的得逞买下了祸因。
      李福一步步将王家陷害至山穷水尽,又示意孙大发好心借钱给王家周旋,形成一笔巨款,然后图穷匕见,上门索债,没想到的是,王含玉誓死不从,最后投井自尽,李福终未能得逞。
      李福得不到心仪的美人,索性把房子拆了变卖现银,那些珍贵的金丝楠木最后去向,他并不知晓,也并不在意是谁购买了去,作何用处。
      至此,案子水落石出,可以结案了,但审理此案的王杰却在向永琪的汇报中说道:回禀五阿哥,买卖合同一案,人证物证俱全,可以说是水落石出,真相大白,但以下官来看,此不过是冰山一角,或有其他牵连,若一路追究下去,只恐牵涉甚广呀。
      永琪道:王大人何以见得?
      王杰道:下官在审理此案中间,发现一件蹊跷,李福名下的金矿,手续齐全,但工部并无记载,实在不得不让人怀疑?还有太和殿塌方一案,雷声大而雨点小,最后只是处理了几个小官和一批工匠,这造办处岂非如同虚设一般,凡此种种,只有一种可能,就是这背后尚有许多人都难以撇清干系,最后形成默契,抱成一团,找些人来背锅,以此诿过,历来贪赃枉法者皆如此,只是花样翻新而已。
      永琪道:王大人此说,必有所指,不妨明言?
      王杰道:依下官办案多年的经验来看,我怀疑这背后有官商勾结,某些人在其中谋取私利。
      永琪道:说的仔细点。
      王杰道:依照律法,矿山开采,实为官有,凡开采者,必须拥有官方出具的凭证,并且在工部登记造册,私自挖矿可是大罪,李福名下的金矿具有顺天府开具的凭证,但工部却查无记载。
      永琪道:莫非是顺天府并未上报工部,而是私自截留?王大人可有实据?
      王杰道:暂时只是猜测,并无实据,下官便是想查,也没这个权利呀。
      永琪想了想,说道:顺天府上达天听,不在六部管辖之下,造办处直属内务府,王大人所言并非没有道理,这样吧,待我奏明圣上,再行定夺,你先回去吧。
      待王杰离去,永琪便去面见乾隆,说明一切,乾隆听罢,沉吟半晌,道:顺天府乃京师重地,若府尹贪赃枉法,必严惩不贷,可以授权让王杰查一查。
      永琪问道:那还有内务府,是不是也要一并查一查?
      乾隆道:内务府朕自会安排其他人去查。
      永琪道:皇阿玛,莫非因为皇叔统领造办处,皇阿玛是担心皇叔从中徇私舞弊,有意偏袒?
      乾隆道:朕心中有数,你就不必多问了。
      永琪道:皇阿玛,自古以来,乱自上始,善治天下者,不能治左右,还望皇阿玛三思。
      乾隆道:好了,朕分得出轻重,你且下去吧。
      永琪不好多说,自去不提。
      王杰受命查案,他一刻也不敢耽搁,突然有一天,下面的人前来禀报:李福在狱中咬舌自尽了。
      然而作为关键人,李福一死,很多人证物证便死无对质了,王杰确认无误之后,便前来向监理案情进展的永琪禀报,永琪听后,道:李福所犯之罪,虽性质恶劣,但还罪不至死,如今他咬舌自尽,岂非仅仅是畏罪自杀而已吗?
      王杰道:五阿哥所言甚是,下官亦是如此推测,只是李福一死,死无对证,就会成为悬案。
      永琪问道:案子究竟差得怎样了?涉及到什么人了?
      王杰道:案子才刚刚开始,尚无头绪,顺天府尹赵大人说李福的金矿并无违法,一切手续齐全,之所以工部未有记录,实乃经办此事的小吏们粗心大意,相互推诿,未能及时的上报,已经给予他们各种相应的处分了,发现之后,已经报上去了。
      永琪又问:那些小吏们又是如何说的呢?
      王杰道:这个下官也问了,和赵大人说的一样。
      永琪道:莫非的确是粗心大意所致。
      王杰道:下官办案多年,不知办了多少案子,唯有这种集体的心照不宣,最是不能彻查,它在于心领神会,却不明说,暗示的力量是无穷尽的。
      永琪道:王大人为何有此感慨?
      王杰道:下官一时有感而发,既是现实,也是无奈。
      永琪道:是呀,法不责众,虽历来为人所诟病,但它根深蒂固,也绝非一朝便可杜绝得了,除此,王大人还有其他发现没有?
      王杰沉吟了一会儿,道:有一件事,下官还无确切证据,不知当不当讲。
      永琪道:但讲无妨。
      王杰道:下官在调查李福的过程中,发现李福明里是个正经的买卖商人,却和果亲王府有大笔的账目来往,但并无实际买卖,一些市井流言,皆说李福不过是果亲王在外面的其中一个代理人而已,仅仅凭此账目来往尚不可断定以上流言是否属实,但也并非空穴来风,只是果亲王位高权重,无人敢查,因此十分棘手。
      永琪道:王大人,此事先不要声张,只可暗中调查,等有了真凭实据,在做定夺。
      王杰道:下官遵命。
      之后的一系列的调查,果然查出,弘曕统领造办处,令各处府衙派差购买蟒袍、朝衣、刺绣、古玩以及优怜,只给很少的价钱,因欠了商人江起镨的钱,派王府护卫带江起镨到高恒以及许多大臣府上,托售人参,牟利以偿还欠债,又朝廷选派官吏,弘曕让门人私下嘱托军机大臣阿里衮选用。
      昌平县黄金寺村的一处金矿,明为李福名下,背后的真正主人却是果亲王弘瞻,此中顺天府不清不白,府尹赵奢和弘瞻之间暧昧不清。
      另外,因即将在太和殿举行永琪的亲王加冕大典,修缮太和殿急需大量稀有的金丝楠木,弘瞻统领造办处,奉旨采购,他本人嗜钱如命,雁过拔毛,早晚想着从中牟利,于是将其中一部分的事宜交给李福去办,却舍不得多花钱,便便李福就有这个本事,花小钱办大事,所以每每得弘瞻欢心,视为心腹。
      李福领命之后,先是来到顺天府面见府尹赵奢,两人平素里称兄道弟,好不亲热,交接完公务,他本人还有一个小心思,因为他垂涎上了昌平县王有才家的闺女,想据为己有,却一直苦于无从下手,这次,他想设下一个局,一箭双雕,两不相误。
      具体办法就是,先用自己名下金矿二十年的开采权购买王有才的祖宅,然后在合同书上做手脚,一步步将王家逼上绝路,最后不怕王含玉不从,而拆了王家祖宅,金丝楠木唾手可得,岂不是两不相误。
      赵奢听他这么一说,也说道自己亦有个小心思,昌平县令刘颂顽冥不灵,早就看他不顺眼,却一直逮不到他的把柄,不如把他也计算其中,方称心如意,两人一拍即合,后来的事情果然如其所料,只是没有想到永琪出乎意料地掺和了进来,后来发生的事情就不是他们所能控制得了的。
      太和殿塌方,只因弘瞻截留了一部分金丝楠木据为己有,修缮太和殿大部分用的是松木替代,外面包上一层金丝楠木的剥皮,弘瞻统领造办处,下面的人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工匠们说啥做啥,可出事了之后,上面的人撇的一干二净,工匠们被威逼利诱,连哄带骗认下罪责,糊里糊涂成了刀下鬼,连申辩的机会也没有。
      赵奢更是借题发挥,严刑逼供,无辜牵连,硬是把刘颂也牵涉进来,企图灭口。
      只因果亲王弘瞻贪财,吃点回扣,赚个差价,下面的人就敢要人命,而弘瞻之所以骄横跋扈,目无法纪,只因有个多方袒护他的皇帝哥哥。
      有些已经坐实,有些尚无确证,但弘瞻目无法纪已是不容置辩,永琪决定将这些告知乾隆,让皇叔弘瞻能有所收敛。
      就在永琪去面圣的途中,弘瞻派人请他过府一叙,永琪心想:弘瞻皇叔虽是长辈,年龄上却大不了多少,两人从小在一起嬉闹玩耍,相处甚是融洽,可随着年龄增长,便渐渐生疏了,皇叔天性刻薄,蝇营狗苟,我甚是不以为然,人以群分,物以类聚,自然就少有来往,今天突然邀请,必有缘故,不如先去听一听,看他如何说道。
      来到果亲王府,弘瞻早早迎接在门口了,一上来便嘘寒问暖,让人如沫春风,又设下酒宴,殷勤备至,永琪早有一肚子话要问,却被他巧妙绕开,他先是追忆往昔儿时情景,又关心起永琪的个人私事,并频频劝酒,永琪实在是憋不住,道:皇叔,你我虽是叔侄,却情比兄弟,想年少时,你我相处甚欢,是何等快乐,只是后来你的所作所为,我实在难以苟同。
      弘瞻道:你喝多了,不如不要回去了,就在我府上休息,我让人扶你进去。
      永琪道:皇叔,现在都什么时候了,你还要隐瞒吗?
      弘瞻道:我要隐瞒什么?
      永琪道:皇叔,那我就得罪了,你统领造办处,低进高出,又贩卖人参,从中获利也就罢了,可你还私开金矿,是藐视国法,纵容门客,巧取豪夺,致人家破人亡,良心何在?结党营私,是干预朝政,你就不怕皇阿玛怪罪于你吗?
      弘瞻道:我的门客借我之名胡作非为,我全不知晓,是我一时失察,那李福也已以死谢罪了,至于干预朝政,那真是莫须有,永琪,莫非你相信你皇叔是那样的人吗?
      永琪道:好吧,我就问你,太和殿塌方,分明是你奢钱如命,中饱私囊,事发之后,却指使人嫁祸给几个工匠,让他们糊里糊涂做了刀下亡魂,天理难容,你又怎么说?
      弘瞻道:我是截留了一部分金丝楠木自用,是我一时贪心,我已知道错了,是内务府的人审的案子,我又怎么知道?
      永琪道:皇叔,你现在倒是撇得一干二净。
      弘瞻道:人非圣贤,孰能无过?你就当什么也没发生,不就什么事也没有嘛?
      永琪道:皇叔,悬崖勒马,回头是岸,我现在是在帮你,是不希望你越陷越深。
      弘瞻道:那你想怎么办?
      永琪道:把你的事情如实禀报给皇阿玛,由他定夺。
      弘瞻哈哈冷笑一声,道:看来你是非要和皇叔作对了,也罢,大不了玉石俱焚,你不放过皇叔,休怪皇叔也无情,但皇叔也不想如此,我这里有一样东西,你拿去给你姨母看,看过之后,再来我处,自然就会改变主意的,此事关系你我,切莫冲动,否则后悔也晚了。
      说罢,将一幅画交给永琪,永琪看时,上面画着一个贵妇人手里抱着一个婴儿,正在啼哭,旁边一个妇人像是刚刚分娩,是分疲惫,旁边放着一个婴儿,分明死去,一个侍女在一旁侍奉,而一个八九岁模样的小男孩正趴在柜子底下,目视着这一切,是分突兀。
      永琪看后不解,弘瞻也不解释,看他样子,不像故弄玄虚,可永琪怎么也猜不透,既然弘瞻让他去问姨母,想必姨母一定知道,于是永琪告辞,带着一肚子疑惑往学士府而去。
      不多时,学士府便到了,永琪简单地说明来意,并把弘瞻交给他的图画递给姨母,福晋拿在手里,一看之下,颤声说道:我不舒服,我想休息一下。
      她几乎是全身虚脱,脸色惨白,吓得一旁的人连问是怎么回事,福晋只是说道:扶我进房休息一下。
      侍女扶着福晋进房,福伦在门外问道:夫人,要不要请大夫来?
      福晋道:不用,你们谁也不要进来,让我休息一会儿吧。
      留下福伦和永琪面面相觑,福伦又详细问了一些细节,谁也猜不透,这画中究竟隐藏着怎样的意思,会让福晋如此?
      过了一会儿,福伦站在门口问道:夫人,永琪想知道这图画上究竟有什么含义吗,还望夫人见告?
      永琪亦说道:是呀,姨母,还请你能说出这画中的含义。
      里面传出福晋孱弱地声音道:永琪,你先回去吧,我现在心里很乱,让我休息一下。
      这时,福伦和永琪对视了一眼,道:要不,你先回去,暂时也别将你皇叔的事告知圣上,待我问明你姨母是和原故,再做定夺。
      永琪点头,然后向房内说道:姨母,那我先回去了,你好好休息,我就不打扰你了。
      福晋用微弱地声音说道:你回去吧。
      永琪看了福伦一眼,福轮道:回去吧。
      永琪这才离去。
      永琪走后,福晋一个人躺在床上,口中不断喃喃自语,道:怎么办?这可怎么办?
      究竟是什么样的原故让福晋如此大惊失色,且让时光倒流回到十八年前,紫禁城南书房。
      一人身穿龙宝,头戴皇冠,正在伏案疾书,此人乃是大清朝第五任皇帝雍正,雍正收到一份密报,明朝建文帝朱允炆十世直系子孙,被天下第一大帮会红花会奉为正主的朱复明的老家就在扬州城,他家里还有一位夫人。
      红花会盘踞在江浙一带,联合江湖各派,志在反清复明,一直是大清王朝的心头之患,总舵主余万亭,主要会员多是当年建文帝手下功臣宿将的子孙后代,他们尊朱允炆为正统,称朱棣为燕贼。
      雍正正在疾书,这时从外面走进来一个挺着大肚子的女人,自称:愉妃见过皇上。雍正一挥手道:免礼。
      愉妃道:皇上连夜召见,有何吩咐雍正道:你有孕在身,本当静养,只是此事关系重大,派别人前去,朕不放心。
      愉妃犹豫一会儿之后说道:要不要告诉宝亲王雍正踌躇了一会儿后说道:谁也先不要说,免得走漏了风声。
      愉妃看看左右,试探着问道:皇上,听说三阿哥盗走了放在正大光明匾额后面的诏书,可否属实
      雍正冷冷地说道:弘时一定是受了胤禩那帮人的唆使,这件事情,朕会好好处置的,只是已经很多天见不到他的人了。
      愉妃道:皇上,三阿哥这些天不见人影,多半是躲起来了。
      雍正道:这件事情,你就不要管了,你速去扬州,务必将匪首一家老小捉拿归案。
      愉妃道:若是他们抵死反抗,该当如何
      这是雍正放下手中的笔,用手指在纸面上一划,然后阴森森地说道:你看,朕本以为是一只蚂蚁,然来竟是一只虱子在纸上爬来爬去,不过朕是宁可错杀一千,也不要放走一个,明白吗?
      说完,一弹手指。
      愉妃听后,一躬身,说道:臣媳明白。
      雍正一挥手,说道:你先下去吧。
      愉妃出了南书房,径直走了。
      这时,窗下有异响,只听雍正低声呵斥道:谁,是谁躲在这后面。
      他去窗前往外一看,一个人影飞快的离去,雍正问道:弘时,时不时你?
      却没有任何回答。
      有人进来报道:回皇上,不知道是谁一转身就不见了。
      雍正踌躇了一会儿,说道:由他去吧。
      于是,又归于平静。
      话说这愉妃就是永琪的额娘,乾隆的妃子,乾隆此时还是宝亲王,愉妃的个性就是张扬,飞扬跋扈,常常代替宝亲王处理事情,深受雍正器重,很多事情都会交代她去办理,但愉妃深受雍正器重,却和宝亲王相处的并不好,两人经常三天两头闹矛盾。
      话说这躲在窗户下面的是谁这人就是三阿哥弘时,弘时的头上有两个哥哥,但都很早就死掉了,他便是名副其实的长子,但父皇却是更偏爱弟弟弘历,似乎有心要立其为未来储君,这是弘时难以接受的,雍正一改康熙在位时公开立太子的做法,却将未来的储君的名字以及一些密诏一式两份写下来,一份放在正大光明匾额的后面,一份收藏在内宫,只等先皇帝驾崩之后,才可拿出来宣读,以此避免纠纷。
      可弘时实在坐不住了,在八叔廉亲王的教唆下,他趁人不备的时候,潜入大殿,偷看密诏,由此发现了弟弟弘历出自海宁陈家的秘密,他干脆一不做,二不休,盗走密诏,以此要挟父皇改立自己为王位继承人,八叔已经同意站在自己这一边,而且年羹尧也答应助自己一臂之力。
      然而,事情并非想像中的那样简单,八叔唆使自己去盗密诏,不是真心要帮自己登上皇位,而是要用此来逼迫雍正让位,由他自己来登基做皇帝,年羹尧更是首尾两端,左右摇摆不定,弘时害怕了,他躲了起来,之后又想去向父皇认罪,他来到父皇南书房外,却犹豫不决,不敢进去,就在他躲在窗户下犹豫不决的时候,雍正和愉妃的对话,他听得一清二楚,他想如果自己能够抓住明朝余孽朱念祖,也是大功一件,或许父皇会放自己一马。
      于是他决定就这么做,只是走得时候不小心弄出一点声响,差点被人发现,冒着极大风险盗取来的密诏他不知道应该放在哪里才是最安全的,就随身携带着。
      愉妃连夜去扬州,走的时候,还带着自己的妹妹和一个侍女同行,妹妹嫁给福伦,此时也挺着大肚子,即将待产,这侍女就是后来的令贵妃,现在还只是个侍女。
      扬州所发生的事情,前文中已经交代,现在简单回忆一下,朱复明是从总舵主余万亭那里得知朝廷要派人抄自己扬州的一家老小,于是连夜赶往扬州老家,在经过天宁寺的时候,遭到弘时的埋伏,打斗之中,愉妃也带着人赶来,弘时和愉妃一言不合,双双打在一起,结果被弘时踢中小腹。
      弘时所带的人最终敌不过愉妃的人强马壮,他躲进大明寺,却被红花会的人擒住,搜去了随身所带的密诏,后来被红花会的人释放回去,却最终被雍正知道了他跟年妃的奸情,勒令赐死。
      弘时自始至终都以为雍正是因为他盗取密诏才要逼其自尽,其实真正的缘由是他和年妃的奸情令雍正蒙羞。
      小燕子的父母于那晚死于大火之中。
      而愉妃被弘时踢中小腹之后,忍住疼痛,回到住所,当即生产,可生下来的却是一个死婴,守在一旁的妹妹受到惊吓,跌坐在地,动了胎气,顺利生下一个男婴。
      愉妃伤痛之余,抱起妹妹的孩子,说道:妹妹,这孩子以后就是我的了,你的孩子死掉了,知道吗
      妹妹逆来顺受,不敢违抗,只好同意,这孩子就是后来的永琪。
      然而这一切被服侍她的侍女无意之中看见,她当时就站在窗户的外面,手里正端着一盆水正要进去,因为耳朵尖,还没进门前就听见了说话,又因为好奇,便趴在窗户下偷听,又因为紧张,水盆掉在地上,发出声响来,被愉妃听见,问道:是谁谁在外面
      侍女此时想躲也躲不了,好在她机灵,当即学几声猫叫,故作镇定地说道:不知是哪里窜出来的一只野猫,把水盆打翻了,我这就换水去。
      不多时,侍女端着一盆水走了进来,愉妃冲着她说道:你嫂子生下一个死婴,去叫人来赶紧收拾了。
      侍女看着自己的嫂子,嫂子默默地点点头,侍女说道:那我去叫人来。
      说罢,转头往外走,临出门前,愉妃冷冷地说道:***,你刚才看见或听见了什么没有侍女赶紧跪下说道:愉妃娘娘,我什么也没看见。
      愉妃道:起来吧,从今往后,我不会亏待你的。
      侍女连声道谢,匆匆而去。
      这侍女便是后来的令妃,所以知道这件事情的只有她们三人。
      如此说来,永琪居然是福伦的儿子,应该是喜?还是悲
      十八年前发生在扬州的事情,本以为只有她们三个女人知晓,可谁知却被弘瞻全看在眼里,那时弘瞻才九岁,吵闹着要同往,其时的他,他小孩心性,哪里热闹哪里去,愉贵妃分娩,大人不让他看,他就偷偷溜进房间,藏在柜子底下,当晚发生的事情他是看得真真切切,虽然当时不懂,可待到长大了,自然就晓得了,如今他是要拿这件事做条件,让永琪放自己一马。
      可永琪为人正直,公私分明,弘瞻所作所为,已经触犯律法,放他一马,便是徇私枉法,以永琪的个性,断然不会如此,这可是两难的选择,所以福晋要口口声声说道:这可怎么办?
      就这样,福晋一夜未出房门,次日,福伦进去一看,只见福晋不住地在房间里转圈,她的头发一夜之间白了一大半,口中不住喃喃自语:这可怎么办?
      这场面把福伦吓得不轻,他问道:夫人,你这是怎么了?福晋看着福伦,茫然地说道:不能让人知道永琪是我的儿子。
      福伦看她神志不清的样子,道:夫人,你胡说些什么?
      福晋看着福伦,道:快去叫令贵妃来,她知道这件事,让她赶快想个办法。
      说完,晕厥了过去,福伦扶她躺在床上,他回味起福晋刚才的话,隐隐感到事情严重,他便让人进宫去请令贵妃前来,令贵妃出宫不易,他向去请的人交代了一番,务必请令贵妃一定来一趟。
      去请的人谨记在心,匆匆离去,福伦便留在家中等待,他心烦意乱地在大厅上来回走动,回味着福晋所说的话,越想越心惊肉跳。

  • 昵称:
  • 评分: 2分|鲜花一捧 1分|一朵小花 0分|交流灌水 0分|别字捉虫 -1分|一块小砖 -2分|砖头一堆
  • 内容:
  •             注:1.评论时输入br/即可换行分段。
  •                 2.发布负分评论消耗的月石并不会给作者。
  •             查看评论规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