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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5、第 35 章 ...

  •   “簪花,昨天去绿萼林没别人瞧见吧?”

      “没,奴婢去的早,天蒙蒙亮,姝仪馆本就没人住,边上的凝珠阁宫女们还没起呢!”

      “多谢你了,我缝了件内穿的小褂子,你试试看?”浣瑜亮出刚刚完工的云缎褂子,为簪花比量着。她过去虽喜刺绣,并不擅裁制衣装,可跟在钱策身边三年,简单的缝制已难不倒她,钱策的寝衣鞋袜都出自她手,还非要她在衣角绣上朵白玫瑰才穿,因此不知被她鄙视过多少次。

      “姑娘好厉害,不过是奴婢份内的事儿,”簪花高兴的比试着,小小年纪因家贫被送进宫当职,一直作着最卑微的活计,内侍府为晋王府选择宫人,她才有机会进了王府。向来鲜少有人关心,更别讲有人裁衣服送她,“姑娘不裁些小衣裳吗?小王子要穿的。”

      “......簪花,有些事,你年纪小,还不明白,我有孕这件事万万不可泄露。”

      “姑娘放心,簪花一定不和他人讲。”想是姑娘有自己的打算,准备让王爷惊喜一下吧。簪花嬉笑着应到,不过,她总觉得哪里不对。

      浣瑜为簪花整着衣领,闻言目光一凛,“此事一旦泄露,绮思小筑里的人,一个也活不成。”

      小姑娘惊诧的背部一僵。再也无法回避心中疑惑,“姑娘,你让我采的草根到底是何,何物?”簪花颤声问。

      浣瑜微微一笑并没有回答她,“正合适,赶明儿我再为簪花裁件外衫,王妃送来的那匹蜀锦水绿色腊梅花的小女孩穿着最清爽。”

      簪花难过的低下头,年纪再小,再天真也明白姑娘的意思了,想起宫中老人告诫过她们,这些当主子的没一个良善单纯的。

      簪花收好褂子退出了内室,留下浣瑜默然靠在长榻上,任天光渐渐暗去,直到熏笼里的银炭燃成灰烬才唤人进来伺候。

      待宫人将熏笼重新燃起,她打开妆奁,从最底层取出一个纸包,层层展开,一包似茶叶的墨绿碎末散出涩苦气味。宁息草,想不到有一日,她也会用上此物!

      大姑母家的大堂兄崔宇从小对医道尤感兴趣,长大后如不是姑母拦着,就投考宫中的太医院了,他最喜欢和堂妹浣瑜炫耀他对各种奇药的了解,因为其他弟妹对此毫无兴趣,只有浣瑜支肘一字不落的听他口若悬河,“知道吗?我在拱桥那头的绿萼林里发现了好东西,嘿嘿,瑜儿可千万别告诉别人呐!”

      只有七岁的浣瑜盯着大堂兄手中的糖葫芦咽了口吐沫,点点头,心想要不是你能搞到街上的好吃的,鬼才懒得听你唠叨些听不懂的长篇大论。

      “知道什么叫水性杨花吗?”

      “和甜豆花差不多吧?”浣瑜应到。

      大男孩服气的望天,“差很远。”

      “就是女子不守妇德,比如在丈夫在外的时候跟别人......”见浣瑜一脸迷惑,想想有些害臊,这些怎么能跟小女孩提呢。

      “这么说吧,看见没有,这个叫宁息草,最常寄生于绿萼林中,因绿萼不多见,此草产量极少,它的叶无用,但根茎可以入药!作用嘛怎么讲呢?”

      大堂兄抓耳挠腮,浣瑜的眼珠也跟着糖葫芦的运动轨迹转着圈,“对了,比如,我娘,怀了我已经十个月了,十月怀胎听过吧!”

      “听过,可大姑母讲你不到八个月就急着出来了!”浣瑜小嘴微张,迷茫的看着他。

      “你!我是在打比方,这么说吧,如果我娘喝了宁息草的汁液,大家就会奇怪,咦?她怎么六个月就生出了我!明白了吗?”

      大堂兄使劲晃了晃手中的糖葫芦,浣瑜也随之狠狠点了三下头。

      虽然大了些才知道,宁息草不过有些扰乱脉息的作用,容易让医生将孕妇孕期诊断推后一至二月而已,怪不得叫宁息草,不过是作了丑事有了身子怕丈夫发现,用来息事宁人的。不过此药还有些其他效用……

      **

      绮思小筑的耳房里,玉画倚着圈椅抓着一把瓜子,一边嗑着一边寻思着,这女人虽没有正名,可王妃特意叮嘱请人照顾,定是王爷心头好。晋王那天明明是直奔她而来,怎么连句话都没有就走了。有一个月了吧,再无踏足这里,听说府中新晋的四位美人都开了脸,晋王除了平日进宫朝圣,便是带着她们赏花饮酒,连王妃、周侧妃那里也不过点个卯就走。

      晋王妃也真是贤良,每日除了陪着小世子泰程,几乎足不出户,还选了王府内地段中心,景致优美的园子,命牛公公将新人们安排住进去,因家眷单薄一直半空着的晋王府越发热闹起来。

      可自个园子里这位呢,一点不放在心上的样子,脸养的圆润了,不是在书房内读书临字,便是在房内和簪花一块打络子,绣些小物件儿,自得其乐。嫉妒归嫉妒,玉画不得不承认将军的眼光,羊脂玉似的皮肤,五官艳丽,身姿曼妙,她也是从宫里拨出来的人,后宫美人多着呢,可这位绝对可以把她们都比下去。

      不过向来喜欢闷在房中的人,昨日忽然带了簪花出了绮思小筑,说是想出去透透气,她之前见簪花出去打听过晋王的去处,只是再无下文了,也没见晋王的影子,看看,人家来看你的时候,绷着,这回想见可不容易了,那几个新来的美人哪会是省油的灯。

      刚嗑完瓜子,门外就有两个小太监送东西来了。

      玉画将王妃分派下来的几匹锦缎收到箱笼里,又让簪花将往熏笼里加了几把银炭,便退出了内室。这样的好模样,天天好吃好喝将养的跟花骨朵似的,王爷迟早会想起她,玉画打量一下自己平板无奇的宫女服,暗叹口气。

      已是初冬,刚刚下了场小雪,雪后的气温更加冰冷,浣瑜畏寒,让人将熏笼挪到贵妃榻边,手持杜牧诗集靠着扶手翻阅着,身侧立着一只小几,上面搁着一壶新贡的六安瓜片,一碟杏仁饼加酱梅子,浣瑜舒服的伸了下懒腰,左手温柔的抚了抚平坦的小腹,老天待她不薄,她过了年才十八岁,就要作母亲了,之前复仇的心渐渐淡了,为了腹中这块肉,她也得想办法在府中生存下去,很难有与钱铮再有交集了,可他们的孩子必须要保住。

      这阵子她大多独处,内室的杂务也多托给簪花,这小姑娘果然口不透风。至于钱策,她自然有办法应对。昨日打听到钱策与四名美人在云良娣的凝珠阁宴饮,她略作修饰,披了身白色锦袍扶着簪花出了门。

      并刻意在拱桥上立了半刻,遥望凝珠阁紧闭的窗棂,室内娇声莺啭、杯筹交错,她闭了闭目,心内竟感到浓浓酸涩。

      忽然有些厌恶自己,她在作什么?转身看向那丛绿萼林,再过二个月,就可以开放了,碧色花瓣将缀满枝头,儿时钱铮来府中,最喜欢和她在这里追闹嬉戏。

      “姑娘咱们先回吧,风大了。等开了花,咱们再来看。”簪花自然也看得出她的意图,但显然决心不大,时机也不对。

      “好,”她无奈应到,心中却越发焦灼。

      钱策回府来她房间看她的事,还是玉画告诉她的,她奇怪自己向来警觉,怎么会睡得这么沉,加上月事未至,时而有呕意,她恐惧的意识到了什么。算算日子,腹中这个孩子有一个月大了。幸亏她反应的早,否则再拖一个月便难说了。

      “玉画姐姐!”

      当簪花小跑着过来叫她的时候,玉画吃了一惊,这位主子姑娘向来喜欢簪花这小丫头,平时对她不冷不热的,什么事专门过来找她。

      进了内室,她眼前似被阳光晃了眼,如神女下凡,浣瑜一身白如雪的纱裙,虚虚搭了件白色狐裘,螺髻上只有一支碧色玉簪,斜斜的插在一侧,玉面上只淡淡描了眉,点了点朱红口脂,就美的满室华光。

      玉画定了定神施了一礼,“姑娘叫我有何事吩咐?”浣瑜没有正式位份,大家平时都称她为姑娘。

      “麻烦玉画找到王爷,请人通报一声,说我求见。”坐榻上浣瑜放下正要喝的茶盏,正过身,“王爷有阵子不来了,簪花岁数小,怕人都找不到,玉画你毕竟品阶高些,与府内的人也熟络,不知道玉画肯不肯帮我这个忙......”

      玉画眼睛一亮,姑娘这是真开窍了,话说的太让人受宠若惊了,忙应了声,就差拍胸脯发誓了。又回到自己住的厢房理了理衣装,按了按头上绢花,拿篦子抿了抿流海,对镜旋了几圈,前面后面照个遍,估计还过得去,才兴冲冲的迈出了大门儿。一会儿可是得见王爷的,哪能马虎呢,摸了把腕上的翡翠镯子,别说,姑娘虽不大讲话,待人可不小气,王妃时而差人送来的东西,她压根没留几样在身边。也是,人长得美,哪怕头上什么都不戴也架不住模子好。她更是得了好几样首饰。

      拿人手短,一来二去的,她现在越看姑娘是越顺眼。跑个腿算什么,还是个俏活儿,王爷知道美人专门来找她,还不得乐晕了,再赏她升个一级。嘿!

      “簪花,事成之后,你我后半生都有指望了!”浣瑜爱怜的为簪花拂了拂耳边碎发,她不想把这个孩子牵进来,可正像她无辜成了流放女犯,有时命运落到你头上,并不是你犯了什么错,只不过你恰好立在这一点上逃不开。

      “姑娘,簪花都按您说的做了。可簪花好怕。”

      “簪花不怕,”浣瑜在她手上拍了拍,“等你再大些,自然就明白,怕从来解决不了任何问题。放心,我不会至簪花于不顾!真有那日到来,我会保你平安,到时簪花远离是非之地,再寻个本份男子,好好过一辈子。”

      不忍看簪花黯然表情,回过身将研碎的绿末放到茶盏中,静静看着它们缓缓沉到水底,再舒展开来。

      她有种强烈的被窥视的直觉,且绝非善意的窥视。其实无需多想,虽多时闭门不出,相较于晋王府表面的一团和气,从王妃到新进园子里的几位美人绝不会忽略一个孤立于晋王府的绮思小筑,连王妃都小心翼翼不敢少了她的用度,时时送来各种赏赐,也没见她登门致谢过。

      而她的真实身份,及与钱策的恩怨并不为人所知。人们只看到她倚仗晋王宠爱特立独行,格格不入,与贤良的王妃相较,她的冷傲自矜早已激起公愤,只不过还无机会爆发而已。

      托起茶盏呷了一口,被好奇及妒火暗暗包围中的她,只能早作打算了。

      幸亏簪花的单纯与忠心,将王妃几次派小宫女送东西贿赂她的事让她知晓,令她警惕。她只不过老实的住在园子里,王妃却不肯放过她。王妃母亲端城公主、父亲户部尚书魏明,文帝在世时与何家对恃的皇后一党,在曾家被株连时可没少落井下石。

      被流放时她还小,回到汴梁城,听簪花描述市井中传来的各路消息,当时何家,曾家族人的惨状,加上流放路上的遭遇,再次勾起了她胸中怒焰,如今这些帮凶,占领她的家园,将她挤到一个名声不堪的院落,还时刻算计着她,想除之后快。

      她已经忍了太多,如果永远不回到汴梁,不回到曾经的太师府,脑中的仇恨自然没有被触动的机会,偏偏,命运将她送回了昔日家园。园子外偶尔传入的弦乐声声,娇笑连连,都似残忍的嘲笑与挑衅。

      好啊,那就来吧!她定不辜负命运大神的安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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