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静以致远》院幽

60、我们结婚吧

　　此后的几天，陈静忆中午下班找苏致远时也会顺便去看看张也，三天后，张也出院了，他出院的前一天甚至都没有跟陈静忆正正经经地告个别。看着张也空荡荡的病房，陈静忆想，也许昨天就是最后一次见到他了吧，一切终须告别。
　　那年开始，陈静忆和苏致远之间就有种无形的默契，那就是假期来了，总要找理由让自己忙起来，能不回家就不回家。寥寥回家几次，两人之间都是错开的，这一年一年地过去，陈静忆想，终有一天，陈以萍记忆中的那件事也会渐渐淡去吧，如果她忘记了，是否就能不那么在意了呢？
　　陈静忆不是没想过让家里人成全，她甚至偷偷在网上查过，到底重组家庭的孩子能不能结婚。陈静忆不懂法律，查到的答案各种各样。有的人说可以，有的人说不可以，可每次查着查着，陈静忆都会突然间如梦初醒。
　　结婚这件事是否太奢侈了？连能偷偷在一起都觉得是上天的恩赐，哪敢去想更多呢？
　　每次颤抖着手关闭网页的时候，陈静忆都会鼻子一酸。她觉得，现在两人之间的一切就像是一种偷来的幸福，好像总有一天，一切都会归零。陈静忆不敢去想和苏致远的未来，可她更不敢想，以后自己以后要是不得不嫁给其他人，会怎么样。这个世界上，同龄的男人对于陈静忆来说只有两种，一种是苏致远，另一种就是其他男人。15岁遇见了他，18岁爱上了他，到了22岁，生命里全是他。七年，包含了陈静忆的整个青春和生命。
　　大学毕业那天，陈静忆在散伙饭上喝得烂醉，生命里一个阶段就此结束了，心里的不确定感越来越强烈，强烈得必须要用酒精来掩盖它。
　　散伙饭的后半局，陈静忆已经不省人事了，趴在酒桌上迷迷糊糊半梦半醒着，其他人也是，流泪的流泪，告别的告别。每个人的告别都弄得像生离死别一样，即使明知以后并不是不会见到了。因为所有人都知道，即使再见，也已经再不是当年的彼此了，现在的拥抱，能多用力就多用力，眼泪也尽量真诚。这样的告别，与其说在告别陪伴自己走过四年的同伴，不如说是在告别已经逝去的四年青春与必须走向另一个阶段的自己。
　　陈静忆再次醒来时，发现苏致远正坐在自己的对面。陈静忆以为自己在做梦，揉揉眼睛看看周围，其他人都还没走，还在笑闹着，再看看表，自己也才昏睡了十来分钟而已，但为什么感觉却像过了一个世纪一样。
　　“你怎么来了？”陈静忆按了按太阳穴，尽量让自己清醒。
　　苏致远没说话，默默坐到陈静忆身边，让陈静忆的头靠在自己肩上。
　　“你不怕让认识我们的人看见？”陈静忆感受着周围的吵吵闹闹，一股无言的情绪涌上心头，鼻子也忽然有点酸。
　　“我怕过吗？”苏致远答道。今天他的声音格外轻柔。
　　“哈哈......”陈静忆忍不住苦笑两声，眼泪不自觉掉了下来，喃喃念道，“不怕，不怕......”
　　“你今天怎么了？”苏致远轻轻拍了拍陈静忆的肩。
　　“没有啊，就是......害怕，我不知道......我们以后能怎么办......”越在乎就是越来越害怕失去，时间越流逝，这种感觉就愈加强烈。
　　苏致远静静听着，没有回答，过了一会儿，当陈静忆又快要睡过去的时候，苏致远忽然站起来，蹲在了陈静忆面前。
　　苏致远双手捧着陈静忆的脸，为她细细擦干了脸上的眼泪。
　　“陈静忆，我们结婚吧。”苏致远忽然无比真挚地说道。
　　“你说......什么？”陈静忆的神经一下清醒了很多，她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我说，我们结婚吧。”苏致远字正腔圆地又重复了一次。
　　陈静忆这次终于确定了自己没听错。陈静忆伸出手，细细地抚摸着眼前这个人，他的眉眼，他的嘴，都一一抚摸着，像是在抚摸一件绝世珍宝。他的眼眶泛红，不知是因为悲伤，还是因为疲累。他的鼻尖总是凉凉的，陈静忆很喜欢这种触感。还有他那张总是能说出委婉而动听的话的嘴......这是自己最爱的一张脸。
　　“再说一次。”陈静忆又掉下了泪，那样动听的话，想再多听一次。
　　“那好，你听我说，我们结婚吧，我们结婚吧，我们结婚吧......”苏致远不厌其烦地重复着这句话，仿佛说着说着，一切都会成真似的。
　　陈静忆看着他的嘴型一直一直地重复着，脑子里再也想不到其他，下意识地便把自己的唇印了上去。
　　“我愿意。”
　　说这句话似乎用尽了陈静忆全身力气，没多久，她便再次昏睡了过去。苏致远看着她熟睡的样子，眼里再也容不下其他。
　　放心睡吧，在你不知道的时候，我在为你努力着，在你看不到的地方，我一直为我们的未来奔波着，辛苦艰难的事情都由我来做，你只管灿烂地笑着就行了。
　　一切艰难都比不过一句我愿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