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静以致远》院幽

58、脆弱的病人

　　肖依的成全，对于陈静忆来说，就是一扇通向未来的紧闭的大门，突然被打开了一样。门外的光亮照了进来，把希望也照进了心里，让人觉得，似乎未来有什么艰难，都能被解决。
　　这一学期，是陈静忆上大学以来过得最轻松的一个学期。突然间什么也不用担心，什么也不用怀疑，可以尽情享乐，整个人都轻飘飘的，像踩在云端似的。暑假很快来了，苏致远没有回家，仍然留在医院实习。陈静忆当然也没有回家，一来是为了做兼职，二来是为了陪着苏致远。
　　陈静忆打工的餐厅离苏致远的医院很近，每天中午，陈静忆都带着饭盒去医院陪苏致远吃饭，时间久了，苏致远同在医院实习的同学都认识了陈静忆，还时不时拿两人打趣。这段时间，苏致远和陈静忆就像普通的情侣一样，每天都过着忙碌又甜蜜的小日子，身份问题也全都被抛之脑后。
　　这样的日子过了一个月，陈静忆在一天上午上班时，忽然接到了一个电话。
　　“喂，张也？”张也已经好久没有主动联系过陈静忆，所以当陈静忆接到这个电话时，心里难免有些惊喜。
　　“喂，陈静忆，你回家了吗？”张也的声音瓮声瓮气的，听起来像是感冒了。
　　“没有，我在学校附近打工呢，你声音怎么这样，感冒了？”陈静忆是个细心的人，马上就发现了张也的不对劲。
　　“是啊，发烧了好几天啦，还住在医院呢，就在学校附近那个医院，我一个人呆在医院几天，快无聊死了，你要是有空，来看会儿我呗？”张也声音弱弱的，好像确实病得很重。
　　陈静忆一想，张也住的医院应该就是苏致远实习的医院，顺口便答应了，“好啊，我中午来，你想吃点儿什么，我给你带。”
　　“你真的要来啊，太开心啦，学校那边有个粥店你知道吗，给我带点儿瘦肉粥吧，医院餐太难吃啦，连粥都很难喝，我好可怜的......”张也不自觉卖起惨来。
　　“知道啦知道啦，等着我来解救你吧。”
　　中午换班后，陈静忆向餐厅的老板请了一下午的假，然后去张也说的粥店买了粥，提着保温盒就往医院赶。来到医院，陈静忆先去吃饭的老地方把饭盒交给了苏致远，胡乱搪塞了几句，便去打听张也的病房。并非陈静忆不想向苏致远交代清楚张也的事，只是她觉得，苏致远整天都很忙，这样的小事，实在不需要他用多余的心思来在意。
　　医院挺大的，陈静忆爬上爬下的，找护士打听了一圈，终于找到了张也的病房，走到病房门口时，已经累得气喘吁吁。
　　“你终于来啦，”一看见陈静忆进病房，张也便马上从病床上坐了起来，但他其实并不希望自己看上去太过激动，便瞥了瞥陈静忆，又指指自己的手表，幽幽说道，“都一点啦，为了等你的粥，我中午可都没吃饭呢。”
　　“好啦，还不是怪你说的那个店那么远，我为了你这么奔波，你还怪我呢？”陈静忆见张也还输着液，没来得及歇口气，赶紧把饭盒里的粥倒出来，生怕冷了。
　　“我就开个玩笑嘛，咳咳咳......”张也说着话，忽然剧烈地咳嗽起来。
　　陈静忆见状，赶紧坐在病床旁，用手拍拍张也的背。张也咳得很厉害，陈静忆听着声音都忍不住皱了眉。
　　“怎么咳得这么厉害？”等张也渐渐不咳了，陈静忆给他倒了杯热水，问道。
　　“不只发烧，还烧成肺炎了，我真太倒霉了，本来这辈子都没生过什么大病，这次病得这么厉害，简直是给我的英勇形象抹黑啊！”张也表情悲壮。
　　“还嘴贫呢！”陈静忆忍不住白了张也一眼，“快点儿把粥喝了！”
　　“嘿嘿......”张也狗腿地笑了几声，双手接过了粥。
　　瘦肉粥还是热的，一打开，粥的香气便四散开来。张也心满意足地闻了闻，然后便拿着勺子，开始大口大口喝了起来。陈静忆看着他的样子，忽然觉得此刻的他，就像一个见到糖果的孩子似的，又单纯，又容易满足。
　　热热的粥喝完了，全身都弥漫着一股暖意，真的很舒服。张也咂咂嘴，困意涌了上来，不自觉打了个哈欠。陈静忆见状，便帮张也放下床，好让他放心睡会儿。
　　张也的眼睛渐渐合上，陈静忆本来以为他这么快就要睡着了，可张也又忽然间像想起了什么似的，眼睛兀的睁大，一把抓住了陈静忆的手。
　　“你是不是马上就走了啊？”张也眨巴眨巴眼，可怜兮兮的模样。
　　“没有，我下午请假了，就为了陪你这个大少爷，你放心睡吧，我保证我不抛弃你，行了吧？”陈静忆说着，还拿出三个手指装模作样地发誓。
　　“那就好。”张也放心地笑了，然后心满意足地闭上了眼睛。
　　陈静忆坐到一旁，有些无奈。听说生病的人心理都格外脆弱，怪不得张也这时候像个小孩子一样。自张也表白被拒后，陈静忆心里一直觉得有些对不起他，虽然两人后来都刻意不提起这茬，但陈静忆总想着，要对他好一些，算作弥补。
　　张也睡着后，陈静忆坐在病房的椅子上开始百无聊赖地玩着手机，窗外的阳光晒得人懒洋洋的，没一会儿，陈静忆也迷迷糊糊地睡着了。
　　可是还没眯多久，陈静忆忽然感觉自己被人打横抱了起来，一个激灵，霎时惊醒。
　　陈静忆睁开眼，一眼就认出了苏致远的下巴。而此时，自己正被苏致远抱着往病房外走。
　　“苏致远？你在干嘛啊？”陈静忆有些疑惑，还有些害羞：大庭广众的被这么抱着，还真挺不好意思的。
　　“你在那儿睡得不舒服，现在值班室没人，我抱你去那儿睡。”苏致远表情久违的严肃，就连语气也十分冷淡。
　　“算了算了，你放我下来吧！”陈静忆想起在病房里的张也，又想起自己刚才答应张也要陪他一下午的事，便在苏致远怀里挣扎起来。苏致远停住了脚步，看了陈静忆一眼，那眼神像是无奈又像是烦闷，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放开了。
　　“我在病房陪朋友呢，他生病了，我今天来看他，你不用担心，我就眯一会儿，没什么的，你先去忙吧，我先回去了。”陈静忆笑着说道。
　　“......”苏致远脸上一丝笑容也没有，更没有说话，陈静忆没等到他的回答，也站在原地没敢动。
　　“那么......我先......回去了？”僵持一分钟后，陈静忆再次试探地问道。
　　苏致远皱了皱眉，语气忽然极度地不耐烦，“好，你去！”
　　苏致远说完，看也不看陈静忆一眼，头也不回地就走了。陈静忆不明白苏致远怎么情绪转变得这么快，但也没来得及细想，便回了病房。
　　回病房的路上，陈静忆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
　　“钟棋！”陈静忆唤了一声，那背影马上停住了脚步。
　　“小忆！”钟棋在这里见到陈静忆也实属意外之喜，心里十分开心。
　　“你到医院来干什么呀？哪里不舒服吗？”陈静忆对钟棋上下打探了一番，只见她十分健康活泼，完全没有生病的模样。
　　“没有啦......”钟棋的表情忽然变得有些尴尬，“是......是林涵宇，他刚做了阑尾手术，我来照顾他.....”
　　钟棋说完，小心翼翼地打量着陈静忆的神情。这么久以来，钟棋已经习惯了朋友的怒其不争和落井下石，可面对自己最好的朋友，心里还是有些发虚。
　　陈静忆看着钟棋，心里也有些五味杂陈。当初是自己亲眼看到钟棋那般坚定地拒绝了林涵宇，也看到了林涵宇亲手伤害钟棋的种种，可如今，一起又像是回到了原点。虽然他们复合这件事，陈静忆老早就知道了，可当如现在这般直接地面对这件事时，陈静忆仍然不知道该以何种姿态来应对。
　　两人僵僵地立着，良久都没有说话。终于，钟棋摩搓着双手，像下定决心般说道，“我不知道我的选择是不是对的，他现在对我很好，我觉得我每天就像做梦一样，我不知道这个梦还能做多久，可在这个梦里，我特别幸福，我舍不得离开。我知道，我得不到你的祝福，可是，你不要生气，不要失望，好吗？也许，我会醒来呢，也许，这个梦会成为现实呢？给我一点力量好不好？”
　　钟棋说着，拉起了陈静忆的手。
　　陈静忆听她一番话，鼻子酸酸的。陈静忆向来是个不爱掺和的人，可她掺和钟棋的事已经掺和得够多了，她不想再继续勉强钟棋做任何决定。朋友的意义也许不在于互相规劝，互相强迫，而在于互相鼓励，互相理解。毕竟自己未来的境况也并不比钟棋好到哪里去。
　　陈静忆回握住了钟棋的手，微笑着说，“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