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陌上繁花落尽》陈小布

16、第十五章

　　因他们的生日只隔着一天，聂长风是十二月二十二日，静雅是十二月二十三日，他们历来都合一天过，一直都只在二十三号这日过。因为长风说，生日只有推迟，没有提前的。想着过完生日就是圣诞节，所以他们干脆提前就把圣诞树给搬了回来，又买了许多的彩灯礼盒，都放在角落里，等着节日那天再布置。

　　白天又是乘车又是购物，静雅只觉得疲乏，晚上早早就睡下了。睡到半夜却被热醒了，她爬起来把暖气调低点，又悄悄的爬到床边偷看长风，结果地上空无一人。她心下疑惑，跻了拖鞋走出去，客厅只开着盏昏暗的壁灯，也不见他的人影。厨房灯光透亮，穿过圣诞树，只见身影晃动，她蹑手蹑脚的走过去，倚在门口，静静的看他在里面忙碌。

　　聂长风一转身，看到静雅，微微惊讶，问：“你怎么起来？”

　　聂静雅走进厨房来，说：“想着给我惊喜是不是？”

　　聂长风笑一笑：“被你识破了。”

　　静雅致接过他手中的搅拌器，一起动手，道：“我怎么可以只吃不做，我也来帮忙。”

　　长风看她只穿着睡衣，走出厨房，到房间给她把外套拿来穿上，又拿过一条丝巾把她长发松松的系了，免得被面粉弄脏。其实厨房狭窄逼仄，但两个人却不觉得拥挤，长风在后面拥着她，脑袋挨着脑袋，手握着手，一圈圈的搅拌着面糊。静雅想起从前看的一部电影，依稀记得开头也是这样的场景，男女主角拥在一起做陶艺，当时只觉得温馨浪漫，只是影片是个悲剧。这么想着，眼皮突然就跳一下，手上的动作缓了下来。

　　长风在她耳边呵着气，问：“怎么了？”

　　她定定神，笑着说：“没事，只是想去小时候的一些事情。”

　　小时候的回忆自然都是甜蜜美好的，聂长风也笑一下，说：“还记得我们睡涵管的那次吗？”

　　她当然记得，他带她出去玩，两个人跑到工地上，那里正在施工，堆着许多的材料。结果她困了，睡在涵管里非不回家，他只好陪了她一起，两个小人儿窝在里面睡过了头，父母急的不知怎样，天黑透才找到他们。她倒没事，可是又害他一顿好打。想到这里，她转过身来，撩开他额头上的发，上面的那道疤痕还清晰可见。她抚上手去，幽幽的说：“好像每次你被打都是因为我。”

　　他握了她的手，说：“这个怎么能怪你。”

　　两年前，两个人私奔，结果被大哥长安找上门去。静雅只记得当时听到门铃响，长风过去开门，大哥就站在门口，勃然大怒，二话不说就朝长风打来。大哥练过擒拿，那一拳打的又狠又准，长风根本没反应过来，就撞在了一旁的餐桌上，额上顿时血流如注，疤痕就是那次留下的。父亲和大哥都雷霆震怒，可是对静雅不过是生气，倒也没把她怎么样，只怪长风，因为静雅小，而他是哥哥，都认定是他教唆拐带了妹妹。

　　静雅望着他，说：“傅大哥答应过我的，短则两年，长则三年，一定会还我自由，到时候爸爸和大哥也没什么好说的了。”

　　“我只是担心，风闻他性格有点乖张，只怕他到时有不肯了。”

　　“那些手段也是用在生意上，他爸爸身体一直不好，他一个人管着那么大的公司，有几分脾气也是正常的。对我一直倒很好，你别担心，他向来说话算话。”停顿下，又低低的说：“反正，无论如何，这辈子我都不要和你分开。”

　　他又何尝不是这样的想法，看她轻声低语的模样，心下也生出几分凄楚来，情不自禁的拥了她在自己怀中。两个人静默许久，他才放开她，继续搅拌着面粉，又洗了各色水果切了，备着放在蛋糕上。

　　因为做蛋糕晚了，静雅上半夜睡过，第二天十点也起来了，朝床边望去，长安却还沉沉睡着。她也不惊醒他，悄悄的起来换好衣服，独自一个人上街买东西。除了少容的那张清单，也要给两边的父母都带点礼物回去，还得准备少琛的礼物。

　　他们住的房子虽然小，可是地段却很好，拐过两条街就是繁华的商业中心。她在这里念过几年的书，自然熟稔的不得了，一样样的把东西都买好了。少容的东西最多，提了两大袋，其他人她一下子也不知道买什么好，干脆全都买了围巾，回去的时候正好可以用的上。给两家父亲买的是深色的，少琛和长安的是burberry的格子巾，永远的经典款，两边母亲则是Hermes的丝巾，当然花色又都各有差异。

　　她平时很少逛街，而且在国内，衣服鞋子来来回回的都固定在那几家店买，难得到了国外，却大肆采购。如今国内有钱人实在太多，每到一个国家，好像都少不了买买买，看风景倒成了其次。如今自己手上也是大包小包的提满了，只怕那些店员肯定也是如此看她的，倒像是刘姥姥进大观园，看什么都是好的。心下却还是很欢喜，或许是因为这个城市有长风，或许也是因为满大街张灯结彩的喜气洋洋。

　　东西实在太多，不好拿，虽然只隔着两条街，她还是坐了出租回去。车子是那种复古型的款式，非常可爱，就像是一只小小的虫子上背了外壳。司机是个老爷爷，也以为静雅过来旅游，一路上热情的向她介绍这边的旅游胜地，从大笨钟，到白金汉宫。下车的时候，静雅给了足够多的小费，老爷爷笑呵呵的帮她把东西都提下车，说：“我今天该收工回家了。”

　　静雅问一句：“这么早？”

　　他喜上眉梢，说：“你给的小费已经够今天的薪水了。”

　　真是知足常乐，原来要求这么低。她笑眯眯的和司机道别，提了袋子上楼去。正从袋子里摸索着钥匙，门从里面打开了，长风笑着帮她把袋子都拿进屋子里，问她：“怎么买这么多东西？”

　　静雅一一指给他看，说：“这些都是少容的，那些是爸爸妈妈的，那个是大哥和少琛的。”

　　聂长风故意问：“怎么没有我的？”

　　静雅一拍脑袋，说：“哎呀，忘了买你的了，怎么办？我现在就去买。”

　　聂长风一把拉住她，说：“算了，出去再回都多晚了。”

　　静雅笑嘻嘻的走进房间去，抱出个袋子来，拆开了，取出条灰色的围巾，围在他的脖子上，又退开两步去说：“颜色还不错。”

　　其实围巾织的并不好，两头明显的有点宽度不一样。长风喜出望外的问：“你织的？”而后抱了她在屋子里转着圈：“你现在也学坏了，竟敢骗我。”

　　“哎哟，快放我下来，我头好晕。”又摊开手去，问：“我的生日礼物呢？”

　　“昨天晚上已经给你了。”

　　“什么？”她困惑的说：“不会就是那只蛋糕吧。”

　　聂长风笑着摇摇头。

　　她想一下，飞快的跑进房间去，在被窝里翻出那条丝巾，展开来看，才发现是他手工做的。因为上面的字迹再熟悉不过，苍劲中带着飘逸，烟霞色的丝巾上用黑色的墨水题着《相思》：“红豆生南国，春来发几枝。愿君多采撷，此物最相思。”丝巾只是小小的一方，适合春秋用，但是颜色却很百搭，平时拿来作发带也很适合，怪不得他昨天拿这个绑在她的发上。自己竟然没有发现，她伸出左手，他接过丝巾给她系手腕上，末了还绑了个漂亮的蝴蝶结在上面。又问她：“你怎么买这么多东西给少容？”

　　静雅把始末都说了，又从手机里调出照片看他给，向他说起小姑子如何娇美可爱，两姑嫂的关系如何的好，一脸的眉飞色舞。

　　因为两个人的岁数加起来正好五十。晚上，静雅很有创意的只在蛋糕上插了阿拉伯数字5，过完生日接着又是平安夜圣诞节...，日子如流水般的过去，和他在一起，时间永远都不够用，好似昨天才见的面，今天就要说离别。

　　两个人在机场难舍难分，长安拥了静雅，安慰道：“我会早点回去的，别不开心了，不是还可以视频吗？”

　　静雅仰起头望着他，说：“那我等着你回来。”心里酸楚的厉害，沉默一下，又说：“我回去也让妈妈劝劝爸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