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酒酿浮生》幽祭

28、028

　　殷罗的眼睛里，有张小萌看不清猜不透的东西。

　　“当然有，只看你愿不愿给。”

　　“我愿不愿有什么用，你想要了，还轮得到我说不。”张小萌心中没由来升起一阵烦躁。一想到三生石上刻着她和殷罗的名字，临渊又因此折腾，就闷得难受。

　　“没时间和你墨迹，离我近点，我告诉你怎么阻止那两人。”

　　张小萌看了殷罗一眼，最后听话地靠近殷罗。

　　“我说过，你以前只有一魂一魄，能将魂魄养成现在的模样，全靠三生石将我们联系起来，用我的气运润养你的魂魄。”

　　“那又怎么样。”直觉告诉张小萌，殷罗对她有图谋。

　　“刚才你答应我欠我的事，现在可以兑现。”

　　“你要拿回存在我身上的气运。”张小萌脑子转得不快，人却不傻。殷罗一再提及气运，目的再明确不过。

　　“是。没有气运，我会消失。而你失去气运，不会有生命危险，我们的名字刻在三生石上，等出了任务，你可以继续接受我的气运润养。”

　　有的选择吗？殷罗已经虚化，她没有犹豫的时间，何况，气运这东西，本来就是殷罗的，张小萌不认为殷罗在骗她，事实上殷罗也没有骗她。张小萌略作思索，点头答应。

　　在殷罗的怀里彻底失去意识前，张小萌分明看到了殷罗眼中炽热的光。

　　醒来后，张小萌手下的胸膛不再是不可捉摸幻影，而是实打实的坚硬。不用猜也知道，殷罗拿走了她的气运，身体恢复如初。

　　“醒了就快点打起精神，有客人来了。”殷罗猛然睁开眼，寒光凛冽，摄人心魂。

　　简单施个术能让张小萌脸色看上去正常一点，殷罗偏不想。三千年前，他与张小萌定亲的那一刻开始，张小萌就是他的人，被临渊惦记上了，殷罗不痛快。

　　三生石突生异样，将殷月临渊二人弹回来。抹去殷罗的名字失败，反而成全了殷罗，殷月捂着受伤的胸口，吐出一口血。临渊有龙气护体，只受了轻伤。可当他看到室内燃烧殆尽的红烛，以及从床-上下来的张小萌时，被人背叛的感觉摧毁了他的理智，临渊眼中怒火大盛。

　　“张小萌，你是我的女人，竟敢与旁人苟合。”

　　张小萌脸色苍白，没有临渊，殷罗不需要拿走她身上的气运恢复身体，她也不用受这一遭罪，这会儿见到临渊，张小萌能痛快起来才怪。

　　“临献之，有一点你搞错了，我的未婚夫，不，现在应该说我的丈夫是殷罗。我们的名字一早被刻在三生石，姻缘天定。而你，我记得我从没答应嫁给你，所以我想和谁睡，完全不需要经过你的同意。换一句话说，我和殷罗睡是合法的，就是闹到上面去，也没人能说一个不字。”

　　临渊眼中酝酿着一场暴风雨，张小萌视而不见，倚着殷罗，看向脸色同样苍白的殷月。怪不得人说病如西子胜三分，受伤的殷月非但美貌不减，美目流转间反添三分魅惑。殷月狠狠地看着殷罗，仿佛要将殷罗撕碎一般。兄妹做到这份上，不如成陌路。

　　“我不想呆在这儿。”张小萌疲惫得紧，刚才不过说了几句话，她就累得不行，不是强撑，她恐怕已经挨着殷罗睡着了。

　　“你的玉骨伞呢？”

　　张小萌念了一道口诀，玉骨伞出现在她手里。站在对面的殷月脸色一变，只见殷罗已经将伞打开。

　　“殷月，你在外面呆的时间太长，心都野了。爹娘很想你，你回去正好尽孝，顺便收一收不该有
　　的心思。”

　　“你这是报复，不过无所谓了，输了就输了，我随你处置。”

　　玉骨伞连接着地府和人间，伞一开，地府的通道打开，殷月受伤，不敌玉骨伞，被殷罗强行拉回地府。走之前留下一句话：“你别想轻易离开这里。”

　　殷罗丝毫不在意殷月的话，解决了殷月，临渊不足为惧。

　　“张小萌是我的君妃，你若不是天定君主，敢惦记我的女人，早死了。回去好好做你的皇帝，她不是你能肖想的。”

　　时迁之术发动，临渊消失前怒气突然一空，轻笑出声。

　　“你的君妃曾为我生儿育女。”

　　“滚。”殷罗勃然大怒，抛下张小萌不见踪影。

　　殷罗走后，张小萌彻底陷入昏睡。再次醒来，是在半年之后，孟玉与李菲菲成亲前夕。得知孟玉要娶李菲菲为她冲喜，张小萌又是喜来又是忧。喜的是，孟玉成亲，生孩子就不远了，忧的是，担心李菲菲因为这个原因心中留有疙瘩，将来和孟玉起冲突。

　　张小萌没因为这事忧心太久，成亲当晚，李菲菲要杀孟玉，被孟玉识破后，自刎了。

　　殷罗是在李菲菲死后的第二天回来的，至少张小萌见到他是这个时间。殷罗告诉她，李菲菲是殷月安插的棋子，为的就是在最后关头杀他们一个措手不及，将他们永远困在任务中，这也是殷月为什么没有亲手杀孟玉的原因。

　　张小萌想了想，没想出个所以然，加之困得紧，迷迷糊糊又睡了。再一次醒来，孟玉已经娶了另一个姑娘为妻。这一回张小萌清醒的时间比较长，她想应该和殷罗在她身边有关。

　　一年后，孟玉的妻子生下一个儿子，至此张小萌与孟尝亘的交易顺利完成。回现代的通道打开，走之前，殷罗取走了孟玉记忆中和张小萌有关的部分。

　　张小萌是睡着回来的，且一睡不醒。

　　南山别业内，原被关在地府的殷月突然出现。

　　“你真狠，对别人狠，对自己更狠。布局三千年，不惜以身犯险，用自己为饵，让我相信你真的被我困住。比狠我不如你，我认。”

　　“你来做什么。”

　　“来看看你这一次要用什么方法替张小萌续命。三千年的气运被你拿走，魂魄没有养全再受损伤，这一回似乎比当年只剩一魂一魄更棘手。”

　　“我的事不用你操心。”

　　“也是，未来的地府君主，哪里是我能管得了的。可是，我就想看看张小萌醒没醒，虽然我一直利用她，却没以恩人的身份自居，你说她要知道我在害她性命时，后面站着旁观者，会怎么想呢？利用我让她跌下山崖，然后你以拯救者的身份保住她的性命，让她为你驱使。我的哥哥，你真是下了好大一盘棋。”

　　“滚，别再让我看到你。”

　　殷罗脸色沉得能滴出水来。殷月大笑，在殷罗暴走前消失在南山别业。

　　这一切，躺在玉床上的张小萌一无所知。殷罗轻轻摸着她的脸，冰冷如玉石。有句话殷月说的对，他对别人狠，对自己更狠。

　　三千年前，殷罗为自己卜了一卦，算出他三千年后有一场大劫，大劫因果及具象看不出，但卦象内容显示，天君之女长明正是解开这一劫的关键。恰逢府君向天君提亲，天君一口应下他与长明的亲事，殷罗松了一口气。

　　与长明定亲后，长明时常来地府找他，给了殷月动手的机会。再过几万年，殷罗也忘不了殷月打散长明魂魄的场面，而那时的他选择隐在暗处，直到殷月离开，才用玉骨伞将长明的一魂一魄收拢，将她二人的名字刻在三生石上，以他的气运润养长明的魂魄。

　　长明在地府出事，天君大怒，却因他事先将二人的气运命魂通过三生石连在一起，保住了长明的一魂一魄，使得长明有机会转世为人，养全魂魄，天君才消了滔天怒火。殷罗也是后来才知道，长明有生死劫，这也是天君最终没有细究的原因。

　　之后的两千多年，殷罗每日守着与长明的姻缘石，看长明在一世又一世轮回中养全魂魄，直到殷月再一次插手，让转世成为张小萌的长明来到他身边。

　　千年大劫将至，殷罗顺势安排任务给张小萌。世上没有接二连三的意外，张小萌一直以为是她倒霉，殊不知这一切都是由他操纵，张小萌有时候迷迷糊糊的，他却不是。直到玉骨伞将张小萌与临渊一起拉入梦境，事情出现意外。为了保证计划实施，殷罗进入任务，同时让殷月以为有了可趁之机，为了将他彻底困在任务中，不惜冒险破坏天君在三生石上设的禁制，利用临渊的龙气抹去他在三生石上的名字。

　　殷罗岂会让殷月得逞，于是有了他取走张小萌身上积攒了三千年气运的一幕。气运流转，引发了天君禁制，殷月被天君禁制所伤，目的昭然若揭，自然无缘府君之位。纵然心有不甘，殷月却知道大势已去，才会任他将她送回地府。

　　当他面对临渊，听临渊提及张小萌在梦境中为他生儿育女一事，殷罗杀心顿起。张小萌是他的君妃，却与别的男人有了纠缠，那一瞬间，殷罗恨不得毁了这个空间。然而，他终究忍住了冲动。安排孟玉识破李菲菲的真面目，重新娶了一个女子为妻，生下孩子，让张小萌完成与孟尝亘的交易，打开了回现代的通道。

　　一切似乎都在他的掌控中，只是时间过去一年又一年，张小萌却再也没有醒来。殷罗以为一切都在他的计算之中，可惜七魄已全，唯有一魂始终不能凝聚。

　　当年天君与府君约定，殷罗与长明成亲之后，就可以继承府君之位，如今他利用任务，与张小萌对拜天地，结成夫妻，不日将成新一任府君，心中却没有多少欢喜。看着沉睡不醒的张小萌，殷罗心中是少有的茫然。

　　他想，当年卦象上显示的千年大劫，他失败。劫因心生，亦因心解。只要张小萌一日不醒来，他的劫只能是劫。

　　还有一章番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