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穿——乍》书魔竹子

223、番外十三之情深缘浅

　　有时候我真的不知道，在我短暂的人生中，认识慕容玲玥究竟是一件好事还是一件坏事。她虽然带给了我从未有过的繁华和新奇，可是也带给了我无与伦比的挫败和寂寞。

　　慕容玲玥十五岁时，便在京城开了自己的三间店铺，其成就在当时可称京城第一人。我们兄弟也曾私下议论，真不知是慕容玲玥心大，还是慕容老爷子心大，这许多银子竟然让玲玥拿着练手儿，万一失败，慕容老爷可就要血本无回了。然而事实证明，我们的担心是多余的，不仅那时候的担心是多余的，之后的许多年里，慕容玲玥无论做什么事，几乎没有失手过。

　　慕容玲玥十六岁时，同我和四哥一起去治理黄河、修建大坝。驻地简陋，环境恶劣，我和四哥都担心她是否能够坚持得下去，毕竟她是个女人。在我们从小到大接触的所有女人里，像她这样不骄矜、拒绝扮柔弱、满腹才华、能够吃得起苦、能够扛得起事儿、能够作为别人的坚强依靠、能够随遇而安、乐观坚韧的，她是唯一一个。

　　她不仅在工地现场每日奇思妙想解决施工难题，还每日里带着大家苦中作乐，就连一向严肃的四哥，对她也是赞赏有加。四哥除了对我，极少展露他温和包容的一面，可是对着玲玥，他却总是不经意间微笑就爬上了嘴角，更奇怪的是，别人都惧怕四哥，可是玲玥并不，她对待四哥和对待我一样，一样的殷殷嘱咐，一样的处处关照，这让四哥心中感到无比窝心。

　　有一天晚上临睡前，四哥突然对我说：“玲玥......真的好特别......如此清苦、枯燥、简单的生活，我竟然希望可以长久一些...”...我第一次窥到四哥的心事，然而我却因为这个而心里一阵烦乱。

　　如果说之前我对玲玥充其量只是一种冲动、一种占有欲或者一种崇拜，那么当厄运来临，玲玥誓要与我同生共死的那一刻，玲玥便是一下子钻进了我的心里，霸道的占据了我的整颗心。被截杀的那次，如果没有玲玥，我不知自己是否还有活路。当玲玥紧紧拉着我的手跳进冰冷的河水里，我的心中突然涌出一股暖流，不禁想到，即便此时死了，有玲玥陪着我，也没什么大不了的。想是因为河水太冷了，玲玥攥着我的那只手一直在颤抖。

　　我们逃出生天以后，玲玥丝毫不顾惜她自己，满眼看着我都是担忧，我好想问：“玲玥，你把我当成你的谁”？

　　与四哥汇合以后没有几天，京中就传来我母妃病重的消息，我一边心急如焚，一边竟然还在担心，玲玥和四哥每日在一起，会不会......会不会......唉，我到底在想什么？四哥不是那么鲁莽的人，玲玥更不是那么随便的人。

　　母妃到底还是永远的离开了我，我的心里，悲伤和绝望的冰层日渐在增厚，直到年尾的时候，四哥来瞧我，耐心地和呆愣的我说了许多话，我才突然像是活过来一般。我鬼使神差、恍恍惚惚地就出了宫，我直到看见玲玥的时候，脑子才略微清明。玲玥瞧着我，满目心痛和疼惜，我紧紧拥住她，下意识地想从玲玥那里汲取一丝温暖，玲玥的怀抱真的好让我眷恋。

　　我和玲玥共舞的次数不少，最浪漫的是在漫天星光下我们肆意而舞；最华丽的是我们在圣祖爷三十九年的年会上默契而舞；最唯美的是在大草原的小湖边狂野而舞，但是最让我难以忘怀的却是在【盛世繁华】汗蒸房里的那次暧昧而舞。或许是玲玥一直把我当成无害的小弟，所以她才敢在那样的环境里毫不避忌地接待我，可是我就是要告诉她，我是个男子汉，谁稀罕做她的弟弟？我只想做她的男人！于是我鼓起勇气吻了她。

　　那是我第一次亲吻女孩子，慌乱、紧张、青涩、心跳如擂鼓但是却义无反顾。玲玥的心里肯定是有我的，不然她怎么可能对我那么宽容？可是不知为何，玲玥的脸上带着迷蒙的陶醉和心痛的决绝，难道她早已决定，决定携手一生的人并不是我？！

　　我大婚的时候，她竟然吐血昏迷了，她这是在做什么？明明她没有想选择我，可为何还继续这么撩拨我，故意让我放不下、丢不开？这一点都不好玩。不知怎么，我每日想来想去，心里突然就冒出一个【我要争皇位】的吓人想法。

　　正是因这个妄想，四十七年开始，皇阿玛开始对我冷淡、疏远，甚至在府里圈禁了我。冷静下来的我才突然意识到，我不是真想要那皇位，我只是想让自己有能力去夺取玲玥！没有那高高在上的权利，玲玥这辈子只能与我擦肩而过。

　　一日午后，我在亭中抚琴，嫡福晋兆佳氏在旁陪着我，玲玥竟然来了。她只是远远站在我身后，凝望着我，直到兆佳氏起身对着那边一示意，我才猛然转头看见了站在绿树旁边一身白衣的她。

　　她含笑冲我走过来，一如往常那般语笑嫣然、自信潇洒，我心里早已成痴，但我看见兆佳氏的笑瞬间冻结在脸上，我便不言也不动。

　　我的这些妻妾们，有几个不知道我的心事？有几个不因此而怨我怪我？我的心不是吝啬给她们，只是我的心早已不属于我自己，我拿什么去给她们？身体就是一副臭皮囊，给谁都无所谓，可是我的心，谁也莫强求！

　　兆佳氏即使再不愿意，仍是识大体的退下了，这也就是我一直对嫡福晋很看重的原因。她为我打理着这个府邸也不容易，人前人后给我留着面子，虽然注定我已给不了她爱情，但至少我还可以给她一些尊重和器重。

　　我只希望玲玥能多陪我一会儿，再多陪我一会儿，我诚心地祈祷，希望时间此时能走的慢一些，再慢一些......

　　我从未想过皇阿玛会对我如此宽容，他名义上圈禁了我，可实际上却放我去云南找玲玥。我的激动无以言表，诚心诚意含着泪水给皇阿玛叩头谢恩，可皇阿玛却没好气儿地说：“慕容玲玥给朕写信，一般情况下只有两件事，绝不会超过一页信纸。第一件，我们很好，请皇阿玛不要忧心；第二件，请皇阿玛定期派太医给胤祥诊脉，请皇阿玛一定要在百忙之余多多关注十三弟的身体健康，尤其是十三弟的腿。朕真是受够了，她既然如此不放心，不如朕把你送到她身边去，让她亲自照看着你，她总该在下次的信件中给我写点儿别的了吧”？

　　我看着皇阿玛那郁闷的样子，真的好想狂笑，可我真的是不敢，我太害怕皇阿玛会对这件事反悔了。慕容玲玥就是有这种本事，能把人气疯，让人还不舍得惩罚她！于是我快速的打包了几件衣服，连夜就出了京城，心中狂想高喊：“玲玥，我来啦”。

　　可到了云南我才知道，玲玥这里竟然还藏着好几位。二哥、十八弟、甚至连死去的良额娘都在这里，我的天，他是怎么做到的？当然这些比起九哥的大玩替身就又不够瞧得了！这个胆大包天的女人，这不是在玩命吗？

　　在云南还真是度过了人生中最悠闲、最平静、最快乐、最舒心的一段日子。这里远离京城是非圈，每个人都过得很单纯，更何况这里山明水秀、四季如春，常年花团锦簇，当真是个世外桃源。

　　在这种闲适中，不知为何玲玥却坚持每日锻炼大家的体能，她想了很多方法，制造了很多器具，每天总有一个多时辰，把大家召集在一起，舞枪弄棒、跑跑跳跳、锻炼身体，她自己也极少偷懒。

　　这几年里，玲玥当真是文武双修，当然也可能是因为玲玥突然闲下来有些不适应。我、二哥、九哥三个人都给她写字帖，谁得闲谁就抓着她、督促她练字，这丫头真不容别人小瞧，几年以后，她竟真的能把我们三人的笔体分别可以模仿个七八成。

　　圣祖爷五十七年，西藏战事吃紧，皇阿玛一纸密诏将玲玥召回京城。原来玲玥一直都是未雨绸缪，她早知道会有战事，她早就猜到皇阿玛要让她上战场，她更加明白我们几个定要跟她一起去，所以她才努力地锻炼大家的体魄。这真是一个来历不凡、不容小觑的女人！

　　她在战场上的表现真正是可圈可点，沉着、冷静、勇敢、指挥有序、临危不乱、有组织、有目的。在被动的情况下还想着如何反击、如何才能将伤亡降至最低，或许她是抱了赴死的准备，所以她才会命人用敌人的尸体垒成了我方的屏障。这件事对玲玥影响巨大，让她之后的许多年里都因为这件事而噩梦不止。

　　还好，在那场战役中我们都活了下来，否则，那后果真是不敢想象。我们中若损了任何一个，玲玥对皇阿玛都无法交代，必得自裁，反之，玲玥若死，不说九哥、二哥会如何，只我自己，恐怕也会没有勇气活下去！因为，没有玲玥陪伴的日子，是真的好凄清、好寂寞。

　　圣祖爷六十年，我和玲玥一起凑热闹跟随四哥、十二哥和弘晟一起去祭永陵、福陵、昭陵。

　　当着四哥和十二哥的面，玲玥毫不在乎地宣示着与我的亲近。不知道什么原因，她好像故意在惹四哥生气，总是坐没坐相，毫不避忌地歪在我身上养神，气得四哥对她直磨牙，可四哥却舍不得责罚她，而我更舍不得推开她，这个女人真的是个小狐狸精，不知不觉间就偷了许多人的心，这也让我多了一层隐忧，若皇阿玛去世，无论兄弟中的哪一个登基继位，只怕玲玥......都逃不掉。

　　玲玥跟着我们去祭拜昭陵，我们行礼完毕都相继站了起来，可是玲玥却仍跪在那里，口中念念有词，只是听不清她在祷告什么。四哥示意我不要打断玲玥的祷告，于是我们就在旁边看着她祷告。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玲玥却丝毫没有起来的迹象，并且，不知是不是我的错觉，玲玥跪在那里的身影竟然慢慢开始变得虚幻。我心下惊骇，忙望向四哥、十二哥和弘晟，他们三人眼中也同样出现惊骇之色，那么这是真的了？！

　　我猛然想起那年在草原上，救她的那个老和尚曾经说过，玲玥来历不凡，不是普通人。我此时已经顾不上惊骇，只剩下了慌乱，若是眼睁睁就这么看着玲玥在此处羽化消失了，那，我可如何交代？还怎么活？所以我赶紧上前一步，一把将玲玥拽了起来。

　　玲玥很惊讶，直怪我打断了她的祷告，我欲说实话，四哥赶忙用眼神制止我，同时四哥还警告的扫了一眼十二哥和弘晟，我明白，这是一件玄乎的事情，越少人知道越好，传扬开来只怕对玲玥会不利，所以我赶忙转而说道：“没事儿，是你虔诚的过了头，我怕你跪久了受不住，现在这个时节，天寒地冻的，落了病可怎么好？我是看你身影都倾斜了才拉你起来的”。好在玲玥并不喜欢追根究底。

　　圣祖爷六十一年，皇阿玛驾崩，四哥继承大位，我的担忧真的成了事实，在皇阿玛逝世的当天，四哥就下旨圈禁了玲玥。四哥对玲玥用情之深别人或许不知道，然而我却是最为清楚的，所以我的忧虑也格外深重。

　　等皇阿玛的葬礼过后，我就找到四哥谈玲玥的事情，我提醒四哥说：“皇兄，您是否忘记了，玲玥还在畅春园圈禁，您打算何时放她自由”？四哥的眼神一瞬间变得很悠远，良久四哥说：“别人不知道，难道你也不知道么”？我心中立时就堵了一团火，抬眼直视着四哥，语气不自觉地变得冷冽，说道：“先不说你要给她何种身份、给她何种位份，只说依皇兄对玲玥的了解，您认为玲玥会对您乖乖顺从吗”？

　　四哥不太确定地说道：“没有女人不喜欢权势，我给她最尊贵的地位，给她最深重的宠爱，让她尽享荣华...”...不用我打断四哥，四哥自己都越说都越没底气。

　　四哥又何尝不明白，他能给的这些，玲玥都不会看重。只要了解玲玥的人都该明白，玲玥就是一阵不羁的风，她最爱的不是某一个人、某一个地方、某一种权势和虚荣、某一种富贵和享受......她最爱的是自由自在——像鹏鸟一样翱翔天空；像龙鱼一样畅游大海......

　　我与四哥经过好几轮的针锋相对，再加上其他众兄弟的齐齐施压，四哥到底是放过了玲玥。当然，依我看来是玲玥自己救了自己。玲玥用属于自己的空白圣旨，补救了四哥的颜面，用自己的终身及对四哥的信任，赌上了四哥对她的特殊感情和对她的于心不忍。总而言之，玲玥就胜在她太了解四哥了，正所谓知己知彼百战百胜。

　　雍正二年，玲玥为了去见十哥一面而跪了一整天，我和十六弟都在养心殿替她求情，四哥怒声道：“她就是一头倔驴，偏就喜欢和朕对着干”！

　　十六弟忍住笑对四哥说道：“皇兄，她并不是为十哥求情，她就只是去见十哥一面，十哥与她相交一场，她又怎么会不去看看呢？当年大哥和十三哥被圈禁时，玲玥还不也是毫不犹豫，她不仅去看了十三哥，还与大哥喝得酩酊大醉，为了那件事九哥好几日不理她。就只看望一下又有什么关系呢”？

　　我也跟进道：“皇兄，十六弟说得对，让他们见一面也并不是什么大事”。四哥终于点了头。玲玥跪得时间太久，根本走不了路，我欲背她，我认为这是天经地义的事，可是这一次我竟然被十六弟阻拦了。我望着十六弟背着玲玥的背影，心中突然就有一种了悟，玲玥这个狐狸精，原来在这儿还隐藏着一个爱慕者呢！

　　也无怪乎十六弟会不自觉的深陷，这些年玲玥的容貌竟然没有太大的变化，二十岁左右的样子，依然还是那么巧笑倩兮，那么明眸善睐。

　　雍正四年，玲玥带着一众人等跑路了，独独把这烂摊子丢给了我和十六弟，唉，交友不慎，皇兄要杀要剐，悉听尊便吧。

　　我想四哥大概是被玲玥气疯了，所以他才真的要杀我和十六弟。好在关键时刻皇后娘娘闯了进来，皇后娘娘满脸病容，可却目光坚定地对四哥说：“十三弟、十六弟乃大清肱骨之臣，又一向为政事鞠躬尽瘁，两位弟弟从圣祖爷时就陪着皇上，感情不可谓不深，如今你盛怒之下杀了他们，等明日或者后日气消之后定然会后悔。臣妾不忍让皇上追悔不及，所以臣妾斗胆恳请皇上，请同意臣妾代替两位弟弟受死”。

　　四哥面对如此真挚的皇后又如何下得去手？看见那拉氏满面病容又如何能视而不见？此时此刻，他除了应该关心他的皇后之外，又怎能继续为了其他女人的出走而继续大动肝火？所以，我和十六弟终于长舒了一口气。

　　雍正八年，玲玥终于来接我了，她看见我时满眼心痛，可我是满心欢喜。无论她能不能真的带我走，无论她是否真的能让我继续活下来，我都不在乎，我只在乎，她心里有我，她特意来找我，她特意来陪我......她就像是我的小女人一样，住在我家的院子里，每日想方设法给我研究吃食，我若想她随时就可以见到她，她从未离我如此之近......

　　我们虽然不能完整的属于彼此，虽然都不是对方的唯一，可是我们的心紧紧连在一起，三十年不可或离，那份深爱早已渗入彼此的骨血......怪只怪我们今生情深缘浅，惟愿我们能一起死去，一起转世，下一辈子让我们再续这一生未尽的缘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