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衙门春事簿》盛妆武步

2、碎尸惨案

　　西柳河，八角县上唯一的一条主干河流，呈S状将八角县环绕其中，河流两岸绿柳成荫，风景秀丽，虽然从小就守着这河长大，不过乔春意来河边的次数却是屈指可数，除了小时候随父母去庙中上香时路过之外，再来西柳河边基本就是处理各种溺水浮尸案子了。

　　蓝天，白云，绿树，清水，四顾环绕，原本美好的风景此刻却被岸边一片片狰狞的血迹完全破坏，乔春意来到河边，看着眼前的情景，冷静如她，目光中也不□□露出了一丝惊诧，只见河岸边的草地上横七竖八的躺着一些尸体……

　　确切的说，是尸体的——一部分……

　　空气中弥漫着一股血腥之气，夹杂着阵阵微腐烂的味道，让人忍不住作呕，见到乔春意，原本在岸边统计尸体数目的捕头马棉快步走了过来，马棉大约二十七八岁，年纪虽然不大，但是在八角县当差已有十年，乔春意接管县丞之时，正赶上上一任捕头年老请辞，她在众多捕快之中选中了马棉，提拔为捕头，委以重任。而马棉也没有让她失望，几年下来，从一个小捕快迅速成长为了稳重坚毅的捕头。

　　纵使如此，此刻这个面色黝黑的长脸汉子双颊也有些隐隐惨白，抿了抿嘴唇。马棉对乔春意微微一躬身，开口说道：
　　“大小姐，初步判断，大约有十六具尸体。”

　　闻言，乔春意微皱了下眉头，目光一沉，十六条人命，这个数目别说放在八角县，就算在四平府，这也算是罕见的大案了。乔春意低头扫了一眼最近的一具尸身，只见尸体身着黑色衣裤，面部还蒙了条黑色头巾。不由得眉头一皱，开口问道：
　　“死者身份能确定吗？”

　　马棉摇头：“完整的尸体只有四具，剩下的都是残肢，除去两个至今没找到的头颅，剩下的十四个人可以确定都不是本地人，死者看起来应该是两派人。”

　　马棉指着不远处一辆半陷在河边的马车继续说道：“表面上看起来像是劫财，其中有六个人衣着打扮像是路过的商人，两主四卫，其余十个人都是蒙面黑衣，疑似劫匪。不过……”

　　马棉停顿了一下，目光扫过一旁的尸体碎片，继续说道：“看这尸体的状况，不似寻常的劫杀。”

　　乔春意点头道：“若是劫财，应该速战速决，不会费时费力的来分尸。何况现在两派人都死得这么惨烈。”乔春意低头拿起旁边的一截断臂，检查了下断口之处，说道：
　　“这伤口边缘之处，参差不齐，明显不是刀剑所砍断，看这出血量和伤口大小，应该是被硬生生扯断的。”乔春意低头翻看着伤口的状况。

　　蓝天白云之下，一个柔弱少女，举着一截血淋淋的断臂，神色没有一丝的异常，将那残肢凑到眼前，认真而仔细的研究着。这个场面令周围的衙役和围观百姓们极为汗颜。原本有几个年轻的捕快初次见到如此惨烈的命案现场，胃中痉挛，正要找个地方吐一下，看见乔春意如此，顿生几分惭愧，强忍住不断涌上恶心感，继续检查拼凑尸体。

　　“而且，有几具尸体的伤口看起来有些奇怪，胸前几道平行伤口直插心肺，从肩膀斜至腰间，像是猛兽所伤，但是按照间距看来，似乎又有些偏大。”马捕头继续说道。

　　“哦？”乔春意闻言说道：“猛兽？八角县境内之前并未出现过猛兽伤人的案子。”
　　随后，沉思了一下，继续说道：“可知案发时间？”
　　“根据尸体的状况初步判断，大约是昨天夜里，这些人身上的黑衣也正是夜间作案的装备。”马捕头回道。

　　乔春意点了点头，说道：“叫白斯文过来，记录下现场的状况，然后将碎尸整理拼凑好，抬回衙门里。去附近的村民家中问一下，昨夜是否听到异常。再去县里的驿站，酒楼，客栈查看一下，看看这马车的主人这几日是否有入住过。”

　　马捕头得令，正要转身离开，乔春意想了一下又开口道：
　　“还有，差人给黑风山送封信，问下罗黑，这些黑衣人和他们有没有关系。”

　　众人重新开始忙碌了起来，乔春意在案发现场仔细巡查，查看是否有遗漏的线索，连日来暴热的天气将岸边的土地烤的干燥而坚硬，只是隐约能看见一些凌乱驳杂的痕迹，很难提取到有用的脚印线索。

　　一旁捕快们已经将现场的尸体大致拼凑了起来，齐刷刷的摆在了岸边的空地上，乔春意挨个查看了下十六具尸体，除掉血肉模糊的那些残尸，剩下的四具完整尸体看起来更加奇怪一些，根据现场的出血情况，大部分尸体都是因为失血过多而死，而这四具完整的尸体，则看起来口唇发青，似乎是中毒而亡的样子。

　　乔春意拉开其中一人的上衣，只见那人胸口发黑，一个清晰的黑色手印印在心口之处。乔春意见状，不由得眉头一皱，正要翻动尸体继续查看。身后传来一声惊呼：
　　“这，这，这是什么案子……”

　　乔春意闻言，起身对着来人说道：“就是你看见的情况，闭嘴，干活。”

　　只见来人是一个文弱书生，一身白色长衫，头戴书生方帽，样貌清秀，只是此刻眼中带着几分诧异和惶恐。

　　一旁跟随着书生的衙役听到乔春意的话之后迅速将背上的画板撑起，立在地上，铺好纸，取出画笔递向书生：“白主簿，请。”

　　来人正是八角县的主簿白斯文，此人原本只是一介落魄书生，几年前乔春意与在街头卖字画的他相识，起初乔春意只是被他的画所吸引，白斯文的画风很细腻，完全不似这个朝代所推崇的泼墨山水画一般大气磅礴，反而更类似现代的素描写生，画中的细节之处毫厘毕现，生动传神。

　　进一步接触之下，乔春意却发现了白斯文的另外一个特点，记忆力绝佳，不说看过的事情能百分百过目不忘，却也能记个八-九不离十。

　　乔春意大喜，在这个没有现代记录仪器的朝代，于衙门破案而言，此人价值不菲……

　　于是，乔春意便将此人招揽了过来，设为主簿。按说主簿一职原本是文得不能再文的职位了，只需坐在衙门之中管理各项文书即可，但是白斯文这个主簿则当得没那么轻松，每一次凶案现场都少不了他的身影，乔春意充分挖掘了他人体录像机的功能，每一次都要他将案发现场画下存档，辅以他绝佳的记忆力，基本可以做到有需要时随时还原现场各种细节。

　　白斯文这个名字非常适合他，乍一看去，皮肤白皙，斯文秀气，配上一身适当的行头，的确有几分翩翩公子的气势，但是，这所有的美好画面都是在他不开口说话的时候……

　　“大小姐，这究竟是怎么回事？这些尸体都是被分尸的啊……”

　　“大小姐，这些人都是谁啊？怎么会如此残忍，唉，小生从来没见过这么血腥场面，明日一定要到庙中祈福压惊……”

　　“大小姐，数目不对啊，怎么少了两个头颅……不对，还少了一条左腿，难道是被野狗叼走了？唉，人都残忍如此，又怎能怪畜生……”

　　“唉，大小姐，小生不过是一介文生主簿，为何总是要饱受这般惊吓，小生的心肝俱损啊，这几日小生时常头疾发作。大小姐你看，小生这月的俸禄能不能……”

　　……

　　乔春意转过头，向一旁从附近村民家中返回的衙役询问情况，完全无视身后的一片聒噪之声……

　　正所谓人如其画，与白斯文接触久了之后，乔春意终于明白了他画风细腻的原因，性格决定作品，说的好听叫细致全面，说的不好听就是墨迹罗嗦，白斯文画风细腻的原因正是根源于他对于琐碎事物的执着……

　　一旁的众人似乎也习惯了白主簿这种絮叨牢骚，闭起耳朵，各忙各的。

　　白斯文嘴巴不停的说，手上也没有闲着，他手中拿着的画笔是乔春意使用木炭改良过的画笔，虽然不知道乔春意哪里来的灵感，但是用过几次之后，白斯文发现使用炭笔作画比起毛笔要好用的多，尤其是对于这种记录性的场景作画，几副画下来，早已用得轻车熟路，游刃有余。

　　寥寥几笔，大致的轮廓已经勾勒了出来，过了一会，聒噪的声音终于消失，白斯文手眼并用，完全沉浸在了自己的记录作画之中。

　　河岸边的众人各司其职，忙忙碌碌……

　　一个时辰过后，派去黑风山的衙役回报，整个黑风山都在准备给老夫人过大寿，山主罗黑下令，整个山寨集体斋戒一个月，期间不劫道，不杀生，为老夫人积德祈福，所以这些人和他们并没有关系。

　　乔春意闻言点了点头，正如她意料之中一般。

　　一旁的衙役继续说道：“大小姐，罗山主还说，若是您有需要他帮忙的地方，尽管差人去信，黑风山上下愿效犬马之劳。”

　　乔春意微笑了一下，心中明了。

　　此时，一旁的白斯文也画的差不多了，他抬头对乔春意说道：
　　“大小姐，小生画好了，请过目。要说这场景可真是少见，如此命案恐怕放在四平府都罕见，这可能是八角县有史以来最大的案子了，大小姐，你说是不是……”

　　乔春意径直走到他的身边，看着画板，开口问道：
　　“可曾发现有何不妥之处？”

　　白斯文的唠叨戛然而已，微叹了口气，似乎为自己的感慨得不到共鸣而惋惜，随即正色指着画中一处道：“这马车有点问题，此处河岸为南北走向，照理说马车应该是由北向南走，但是按照地上的车辕痕迹来看，到了这里就没有了，反而转了个直角弯。”

　　乔春意对照地面上的痕迹看了下，点头道：“如此说来，这马车原本并不是走的岸边正道，反而是从东面的树林里驶出？”

　　白斯文点头：“按照这痕迹而言正是如此，而且行驶速度极快，像是失控了一样。大小姐，你说是不是马车走到一半马儿受惊了？不过这路上人迹罕至，应该没什么东西能惊到马啊……”

　　乔春意抬头看了下那马车，只见前帘位置之上有一大滩血迹。她见状不由得眉头一皱，转身朝东面的树林小路走去。

　　身后的白斯文和衙役见状立刻紧随而上，小路两旁的草丛之上断断续续能看见点点血迹。沿着血迹继续向前，走了大约一里多路，路边突然出现了一摊弧状血迹，乔春意的脚步停了下来，她抬起头向四周观望查看，只见路一侧的树干之上也有一排干涸的血迹。

　　“应该就是这里了。”乔春意对身后的衙役说道。“在这附近搜索一下。”

　　白斯文则凑近过来问道：“大小姐，这里有什么？”

　　乔春意扫了他一眼，看在难得他如此言简意赅的份上，开口回答道：“人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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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额，更得……有点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