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阴阳夜物语》3月3

1、奇怪的店长

　　预备铃响起，青殆收起签到簿，准备回教室上课了。
　　“等，等等！”
　　一个女孩子气喘吁吁跑过来，差点一头撞在青殆身上。
　　“贾小童，你这是，怎么了？”青殆惊讶的看着一路急冲头发散乱满头大汗的同班女同学。
　　“啊，是你啊。”看清眼前的男生，贾小童大大松了口气，所有的风纪委员中，青殆是最好说话的一个。“拜托拜托，我今天有事，下次一定不会晚了，拜托你不要给我记迟到好不好？拜托啦！”贾小童双手合什拜了又拜，做出可怜兮兮的样子。
　　青殆无奈，打开签到簿，在贾小童的名字后面打了一个对勾。
　　“谢谢谢谢！你是好人，大大的好人！”贾小童眉开眼笑，对着青殆竖起大拇指，然后飞也似向教室冲去。
　　“小心……”青殆话音未落，就见贾小童脚下一绊，险些一头扎到地上。好在她反应快，堪堪站稳，还回头朝青殆吐了吐舌头。
　　“每周就一次签到，早几分钟来何至于急成这样？”青殆替贾小童捏了一把汗，摇摇头道。
　　另一个风纪委员闻言神秘的笑了两声，“我们学校每周就一次签到，偏偏就赶在丹枫高中的返校日。”
　　与青石高中相隔几条街的丹枫高中是一所寄宿学校，学生除了周末可以回家之外，周中也可以回家一次，第二天再回学校上课，这一天就是所谓的返校日。
　　“这有什么关系么？”青殆不解。
　　“关系大了。”那个风纪委员和青殆并肩朝教学楼走，边走边说，“我和贾小童是同一所中学的。我们中学有个风云人物，姓乔名旸。乔旸就在丹枫高中。明白了吧？”
　　青殆眨了眨眼，“啊？”
　　“噫，这都不明白啊？贾小童喜欢乔旸，所以才在丹枫高中返校日的时候去看他啊。”
　　“这样啊……”
　　“不过她完全是浪费时间。喜欢乔旸的女生可以绕篮球场一周了，他无论如何是不会看上贾小童的。我看你跟她关系还不错，找个机会劝劝她，趁早死心吧。”
　　“呃……”

　　下午放学后，青殆正在收拾书包，坐在前排的贾小童跳过来坐到他的课桌上，笑嘻嘻的说：“青殆，今天早上多亏你。为了表示感谢，我请你吃甜品！”
　　“不用了。”青殆摆摆手，“又不是什么大事。”
　　“去吧去吧。”贾小童很诚恳的说，“我妈妈从小就教育我，如果别人有恩于我，我就一定要请他吃甜点。你不会忍心害我变成一个知恩不报的人吧？”
　　“……没那么严重吧。”
　　“涉及到我的世界观，当然严重了。你就去吧。”贾小童低声道，“正好我还想请你顺便帮个小忙。”
　　原来如此。青殆只好点头答应。
　　当听清贾小童那个“小忙”是什么时，青殆有点茫然。
　　“你是说，想让我帮你选一件礼物，送给你喜欢的男生？”
　　“啊，大概就是这个意思啦，你领会就好了，不用说出来。”贾小童小小的害羞了一下，举起果汁杯子挡住脸。
　　“可是，为什么让我选？”
　　“因为你是班里穿衣品味最好的男生啊。”贾小童理所当然的说，“所以你是最好的时尚参谋。”
　　“啊？”青殆额头一片黑线，“其实……”
　　“拜托你了，这件事真的对我很重要。”贾小童双手合什，又开始拜，“请你一定要帮我。你的大恩大德我一定永生铭记，来世做牛做马……”
　　“好，我帮你。”青殆急忙打断她，免得她继续说出更加夸张的话来。
　　“我就知道你是个大好人。这个周六你陪我去选礼物，不能变卦哦！”贾小童竖起右手，“我们击掌约定。”

　　青殆回到家，天已经完全黑下来了。
　　这是一处幽静的小院，作为住宅，如今在大城市里已是十分稀少。自青殆记事以来，他跟随苍若和玄搬家十余次，每次的落脚地都是一个这样的小院落。是以辗转了十几个城市，青殆对家的感觉从没有淡漠，对家的概念也总有十分具象化的理解。
　　屋子里亮着灯，苍若在灯下闲闲翻阅一部书卷，听到青殆进来，便抬头笑道：“回来了？我估摸你大概没什么胃口，便只煮了汤。”
　　青殆摸摸肚子。他在贾小童的盛情邀请和极力坚持下被迫吃了三块据说“世上最好吃”的巧克力蛋糕，现在恐怕深吸一口气都有可能吐出一块蛋糕来。
　　不过即使这样，苍若煮的汤还是不能错过的。
　　青殆放下书包，“我去跑跑步，回来喝汤。”
　　“带上玄一起。”苍若道，“他最近该减肥了。”
　　窝在藤椅里打盹的灰猫懒懒的睁开眼，慢悠悠跳到地上，伸了个长长的懒腰。
　　这只灰猫有着优雅的灰色皮毛，琥珀色的眼睛，但是尾巴却比常见的猫长出一倍不止，十分潇洒的在空中甩来甩去。
　　“对了，”青殆蹲下身摸摸灰猫的耳朵，笑着说，“今天有人夸你品味好。”

　　“喏，到了，就是这家店。”贾小童指指店门口高悬的木制招牌，“落暮。从名字就能看出这是一家很有品味的店吧？”
　　这条名为“青石巷”的步行街是在保留古建筑的基础上修建起来的，漫游其中既可以感受百年前古人的生活氛围，也能同时享受现代商业社会提供的便利。
　　因为是周末，来青石巷的人很多，其中不少是外地游客，还能时不时见到几个国际友人。
　　青殆来这个城市三年多，还从未到这条有名的步行街来过。但却不知为何，看着砖石上那些古朴的雕刻，总有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
　　“青殆，你在看什么？”贾小童奇怪的拉了拉青殆的胳膊，“进去吧，我们挡住门口了。”
　　青殆这才发觉自己正站在店铺门口的台阶中央，后面有好几个想进店看看的游人被挡在了台阶下。
　　“对不起。”青殆连忙道歉，几步走进店里。
　　店面出乎意料的宽敞。约有两间教室那么大，造型奇特的木制货架疏落有致，货架上琳琅满目的物品摆放的十分随意。
　　“啊，帅哥！”贾小童两眼放光的盯着站在柜台里的年轻男子，“早听说这家店的老板是个大帅哥，真是货真价实哎！”
　　货真价实……
　　青殆看了几件工艺品，再看看上面标注的价格，不太认可的摇了摇头。
　　“贾小童，你真的决定要在这里买礼物？”
　　这样的价格，以普通高中生的消费水平为参照物来看，简直贵的离谱。
　　“嗯！”贾小童毅然决然的点点头，特意强调一遍，“我一定要在这里买！”
　　“这里的东西，价格好像都很贵哎。”
　　“这样才能显示出我的诚意。”
　　“诚意，不一定非要用价格来显示吧。”
　　“价格方面你不用担心，我把我从小到大全部的压岁钱都带来了，还跟我妈预支了下个月的零用钱。”贾小童信心满满的拍拍鼓鼓囊囊的小书包，“你只要负责帮我挑一个有品位的……哇，怎么这么贵啊！”贾小童不死心的一路看过去，越看越沮丧，最后居然难过的哭了起来。
　　青殆吓一跳，急忙掏出面巾纸递给她。
　　“怎么办？我就想买件礼物送给他，可是我都买不起……呜呜呜呜呜……”
　　“我们可以去别家店买啊。”青殆一时也想不出该怎么安慰她。
　　“可是，我问了好几个同学，才打听到他最喜欢这家店的东西，为什么会这么贵啊……呜呜呜呜呜呜……”
　　附近的客人纷纷向她投来或好奇或同情的目光，还捎带用探询的目光扫过手足无措的青殆。
　　“抱歉打扰二位。”一个面带笑容的年轻男人走到贾小童身边，“我是这家店的店长，请问有什么我可以帮忙的吗？”
　　“呃……”贾小童吃了一惊，哭倒是止住了，但是开始高频率的打嗝。
　　青殆只好站出来解释：“我这位同学想要在这里买件礼物，送给……送给一个很重要的人。可是她的钱不够，没办法完成这个心愿，所以就很伤心。”
　　“这样啊……”店长若有所思的看看一脸泪水的贾小童，又看看青殆，迟疑了一下才说，“倒也不是没有办法。”
　　“有什么办法？”贾小童精神一震，瞬间就停止了打嗝。

　　“这些……”贾小童揉揉眼睛仔细看了半天，不解的问，“这些怎么都没有标价格？”
　　店长微微一笑，解释道：“因为这些物品的价格是可以改变的。”
　　贾小童恍然大悟：“可以讲价？”
　　店长摇摇头，指指墙上“概不议价”四个大字。
　　这是店铺后面的一个小房间，只在房间正中放了一个多宝阁，上面同样随意摆放着各式物品。
　　趁店长转身擦拭多宝阁上的灰尘，贾小童悄悄问青殆：“这些东西会不会是残次品？”
　　“我也不知道。”青殆也压低声音，“不过，那个青石坠很漂亮。”
　　贾小童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看到一方紫木匣，木匣内铺白色丝绸，丝绸上放着一个青色的石坠，散发着莹润的光泽。
　　贾小童吞了口口水，压低声音道：“看起来，好像不便宜。”
　　青殆赞同的点点头。按照这家店的宰客程度，这个青石坠的价格绝对会是个天文数字。
　　贾小童握了握拳，鼓起勇气问：“请问，那个，多少钱？”
　　年轻的店长顺着她手指方向瞟了一眼，笑着夸赞道：“这位同学的眼光真好，这个礼物拿来送喜欢的人最合适不过了。”
　　贾小童脸上红了红，声音低了下去：“我，我不一定能买得起。”
　　“别担心，你一定买得起。”店长笑眯眯的报了一个数字。
　　贾小童愣了一下，继而整张脸都亮了起来。青殆也吃了一惊，这个数字比他预想的低太多。
　　店长接着又说道：“不过，有一个条件——你要在二十一天之后才能把它取走。”
　　“二十一天……要等那么久……”贾小童的脸又垮下去了，“可不可以缩短时间？”
　　“可以啊。但是如果要提前取，就要加钱。”店长带着笃定的笑容看着贾小童。
　　“那……好吧。”贾小童无奈的接受了这个条件，想想又问，“那要付多少定金？”
　　“不用付定金。二十一天后，你来取东西时再交钱。”
　　虽然不能立刻拿到青石坠，但毕竟算是买到了心仪的礼物，贾小童满身轻松的和青殆朝外走。
　　“请等一下。”
　　店长在门外叫住了他们。
　　贾小童惊恐的问：“你反悔了？那个青石坠不卖给我了？”
　　“不会，我说出的话从来不会反悔，只要你不反悔就好。”店长笑眯眯的转向青殆，“这位同学，你戴的平安符很别致，不知道能不能让我仔细看一下？”
　　青殆一愣，他颈上所戴的平安符一直放在衣服里面，这位店长是怎么看到的？
　　“我因为最近遇到些麻烦，也想求一个平安符，看到你有戴，就想顺便看一看。没有别的意思。如果不方面的话，也不用勉强。”店长很善解人意的说道。
　　青殆犹豫了一下，把平安符从衣服里拉出来，说：“没有不方便。不过我的平安符不是求来的，是家人做的。”
　　“这样啊。”店长凑到青殆近前，认认真真把那枚小小的平安符正反两面都细细看过，这才心满意足的退后一步，笑着说，“做的很用心呢。有这样的家人守护着，你真是太幸运了。”

　　她斜倚在树梢，流云般长发随风起起落落，胡乱缠绕上枝头新生的花苞。她并不梳理，一心一意侧耳倾听树下一对小男女的争吵。
　　那是完全没有实质意义的以爱为名的争吵。
　　女孩子执拗的要一个“你到底爱我什么”的答案。
　　男孩子面红耳赤终给不出一个浪漫又不失情理的说法。
　　女孩子跺一跺脚飞身离去，洒落一串泪珠。
　　她清清楚楚的看到那些萦绕在他们身边的浅浅紫色丝线纷纷断落，眨眼间随风飘散。
　　随手一捞，被她捞到一截寸许的线头。淡淡的甜蜜与隐约的酸楚沿着指尖一点一点散入骨血，这就是爱的感觉么？
　　似乎，也不错。

　　“还有十九天……”
　　学校餐厅。贾小童自言自语着，恹恹的用筷子挑起一根颜色泛黄的青菜，看了半天终于还是没勇气放进嘴里。
　　“十九天很快就过去了。”青殆安慰她。
　　“青殆，”贾小童放下筷子，神秘兮兮的说，“你有没有觉得，那个店长哪里怪怪的？”
　　青殆点点头：“确实有点奇怪。”
　　“你知道吗？他报的那个价格，正好是我全部的财产总和。”贾小童瞪大眼睛，“当时我就吓了好大一跳，差点以为他偷了我的小猪存钱罐！”
　　“……你那天包里放着存钱罐？”
　　“这个不是重点。还有还有，他还猜到我是要买礼物送给喜欢的人。你说，他是不是有读心术？”
　　“呃，我想得出这个结论不需要动用读心术吧。”青殆笑着说，“会不会是巧合？我是说那个价格。”
　　“会是巧合吗？”贾小童嘟起嘴，半晌叹了口气，“唉，如果能再低一点就好了。我就不用天天吃这么恐怖的怪味青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