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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白骨如山忘姓氏,无非公子与红妆 ...

  •   “呲”地一声,屋里又亮堂了起来,流水低着头不敢抬头看——那些话本都怎么说的?对,看到脸就会被杀人灭口了。她死盯着那人的鞋子,黑色镶金边,倒是精致。

      那人的声音带了些许笑意:“其实我是来救你的。”

      流水默默腹诽:去你的我吃好睡好无灾无病救你个头啊救,你是来救你今天吓了我的半条命吗。

      那人见流水死活不肯抬头,没说她什么,只是自顾自念叨:“古今帝王事,兴衰如火掠。一朝风乍起,宫如笼中雀。溪水绕山间,君本思无邪。风水轮流转,成败看双阙。啧啧。这首诗,可是已传到皇上耳朵了。”

      流水听着,突然觉得不对劲,猛地抬头,照进一双狭长丹凤眼,眼带戏谑,似笑非笑。她想起师姐说的“双阙剑”,还有那堆乱七八糟的东西,好像有什么东西涌上她脑海,她摇摇头,觉得不是很对劲,有些事情呼之欲出,却迟迟少了个突破口。

      流水猛地站了起来,推开房门,往院外出去,看向总院方向,却看见山下一列火光淅淅沥沥的,像蛇一样盘旋上山,流水脑袋轰地一声,拔腿就往总院跑。

      身后的人不紧不慢地跟着,悠闲地说:“时至今日,要能做什么的话十个掌门早做了,你还能做什么?”

      流水快跑到总院门前,山下的人已经走了上来,全是穿着盔举着火把的官兵,在黑夜里照得如恶鬼般可惧。她正想不管不顾地冲进院子,却愣了。

      行兵队列前,立着一个白衣翩翩的人,气质出尘,与身后修罗般的官兵似乎格格不入。那人一挥手,身后的人便分为两列,伴随着整齐的步伐声,把总院包抄了起来。

      身后跟着的人一把拎起流水,跃上最近的桃树——这是流水和寒蝉夏日最喜欢爬的树,香甜而柔软的桃肉,藏在毛茸茸的粉色皮里,散发出诱人的香气。流水有些恍惚,脑海中莫名其妙的思绪窜来窜去,眼睛却死盯着那个白衣男子,一眨不眨。

      抱着她的人动了动,戏谑地说:“原来如此……你们大掌门还想着让自己得意弟子下山去求救,没想到,以为养熟了一条狗,却没想到养的是只狼。”

      流水不动,听见有人去报告白衣男子:“思玉大人,已经将溪山派全数包围,柴火已备齐。”

      碧玉——或者该叫思玉了点了点头,说:“放火。”

      旁边有个黑衣人却拉住转身就走的人,看向思玉,说:“大人,这样会不会不太保险?陛下说了,不要留一个活口……”

      思玉看向他:“陛下也说了由我指挥。”顿了顿,思玉又解释道:“而且,贸然冲入才不保险,溪山派高手甚众,你们不一定是他们的对手。一会可以再清点,漏网之鱼再收拾也不迟。”

      “呵呵,心够狠。”流水身后的人笑了笑,“思玉啊,怪不得……你可知道前朝将军思无邪?”

      流水黯然不答,那人也不在意:“当年,前朝皇帝,思无邪,还有管易通,一起推翻了前前朝,打下了天下,国号“为”。可是,为君者岂容他人功高震主,在身边形成威胁?本是出生入死的兄弟,前朝皇帝却听信谗言,先是诛了管易通九族,后来把思无邪一家一百三十六口人也全砍了。这般专横不得人心,自然是其兴也勃矣,其亡也忽矣。后来便被隆德帝推翻了,成了今日成国。只是在逼宫时,据说前朝皇帝,连同他的众影卫,不知所踪。为国就存在了短短十几年。”顿了顿,他又接着说:“至于双阙剑,为当年思无邪所持,后来据说落入了前朝皇帝手里。你说,你们的大掌门会是谁?”

      前朝皇帝……双阙剑……思无邪,思玉……。流水心中有了底,只是她望着不远处那人,漫天火光为衬,映得人面桃花,甚是惑人,她的心却如坠冰窖。

      “你为何救我?”流水哑着声,开口问道。

      “因为你师父,当年救了我一命。上山前,他就知会过我,有朝一日,天地有变,就让我来保你一命。”

      流水点点头,有点艰难地问:“那么,他呢?”他自己呢?还有行云,寒蝉,刘大妈,甚至于碧瑶……

      “他么,他已多赚了十多年,也是时候还债了。其他人,人各有命,我可不是什么大善人。”

      流水想起师姐的话。她叫自己不要担心,她会陪着师父。

      原来如此。她想起师姐给自己的那一味独活,性辛、苦,微温,祛风胜湿,散寒止痛。

      他俩要自己,独活。孤孤单单的,但至少是活着。她恍惚间听到了总院里似乎有凄厉的惨叫声,她扭头,对身后的人说:“走,带我回屋子,我要拿东西。拿了东西,我马上走。”

      那人没有犹豫,抱着流水飞跃而起,噌地一声,像野鸟冲入黑暗中。

      而此时,立于军前,白衣胜雪的人,转了一下头,望着流水远去的方向,握了握手心的白绸荷包,柔软的布里像是装了数百颗针,刺得他手疼心疼。

      流水回院子拿的东西,就是那小木盒。白檀木温润淡雅,她曾觉得这正是碧玉给她的感觉;如今她带着它,已不是少女的那些爱慕心思,生死之间,她只想到,师姐给她的东西——她相信,这一次,绝不是什么师姐不要的废品,而更可能是,留给她以后生活的所有依靠。

      救人者武功雄厚,抱着流水,大气未喘,疾步如飞,下了山,便上了接应的马车。

      马车摇摇晃晃越走越远,流水回看了一眼,山顶烈焰冲天,照得旁边的山峰在夜色里都亮如白昼。这路实在坑坑洼洼,马车抖得人心慌,流水觉得眼眶里的水,都晃出来了。

      流水打开小木盒,先是食谱,翻了翻,是些家常菜色,写得却是极其详细——适合流水,流水知道,如是给了本武功秘籍,流水肯定学不会,还会引来杀身之祸。镇纸表面似乎是木头的,流水用手扳了扳,很轻松的裂开了,里面是块黑乎乎的东西,流水摸了摸,掉下了一些灰,露出了金黄色的底——金子?十院排在溪山派末,月俸不多,师父师姐连同自己都是花钱大手大脚的人,留这么大一块金子,想必是变卖了师父师姐的藏品的。流水鼻子一酸,放下了金子,打开针线盒——确实是针和线,十枚针整齐地铺放在红布上,针尖上油亮亮的,红布放的东西在师姐那边代表剧毒,想来这针是淬了毒的厉害暗器了;而线亮白色,发出珍珠般的光芒,流水知道,这是师父的珍藏,水火不侵的冰蚕丝,烧一段化成灰,又能解百毒。而通体白玉发簪,上雕梅花,做工精致,花蕊处还恰好有一点红淡淡晕开,形似神更似。流水闻了闻,有丝幽香——便是凝霜寒玉了,凝神护体,可防邪魔入心。

      流水叹了口气,把簪子往头上一插,拿起最后那只普普通通的独活。闭上眼,似乎还能看见师姐那满脸世事皆不留眼底的神色,随心所欲的样子,却把事情都给她安排好了,心心念念要她好好地活下去。

      救人者见流水把东西都倒腾了一遍,这才开口,说:“啧,看完了?呐,要不要报仇?”

      流水抬头,看向对坐人的脸。最为渗人的是那双狭长凤眼,明明风情无限,直勾勾地看着人,却又似什么都没有看,看得流水心慌;而其他五官却是细腻柔和的,透着万千风骨,却又锐利灵秀,带着居高临下的气息。他斜斜地坐着,歪歪扭扭却不显不端,慵懒却不觉无骨。说出的话语也轻飘飘的,似乎置身生死之外。

      流水苦笑,摇头:“人贵自知。”

      对坐人皱了皱眉,修长的手指揉了揉自己的太阳穴:“也好。”虽说石越救了自己一命,但他也只承诺救出他小徒弟,帮助复仇并不在他的计划之内。

      流水放下手中木盒,抬起头,眼神却出人意料的镇定:“此行多谢壮士相助,敢问壮士尊姓大名?”

      那人笑了,眼波流转:“在下溟濛教陆远贺。”

      陆远贺,所谓□□溟濛教右护法,只是流水常年在溪山上,走得最远不过溪山脚下的那片城镇,不知江湖腥风血雨,陆远贺此名让多少人恨得咬牙切齿却又闻风丧胆,所以她只是点了点头,说:“在下原是溪山派十院二弟子流水,只是日后再无溪山派,我便改名田王一吧。”

      陆远贺挑挑眉,问道:“田王一?此名字甚是奇怪,可是又何典故?”

      “噢,我以前总是说,如果自己做不成什么事情,就把自己的名字倒过来写。叫田王一,这样就算倒过来的名字反正也一样。”流水笑了,又是没心没肺的样子,悬着的脚甚至还晃了晃。陆远贺觉得有些被她的笑闪了眼,竟是呆了呆。

      只是流水左手,紧紧地握着白檀木盒,指甲都已掐入木头里,手指发白,十指连心地疼。
note作者有话说
第4章 白骨如山忘姓氏,无非公子与红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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