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孕妇最大》穆青延

2、约会

　　惨淡收尾的班会课后，蓝馨看到了站在教室门口的黎箫。不止是她看到了，班上还没走掉的同学都看到了，于是又是一阵起哄。

　　蓝馨素手一扬，恶灵退散。剩下稀稀拉拉几个同学，都是习惯在放学后看书的好孩子。蓝馨泰然自若的样子实在让人受不了，忠犬大人都掏心掏肺到这地步了，怎么女王大人还是一副雷打不动的样子，这是要闹哪样啊啊啊！

　　“你怎么回来了？”蓝馨轻声问，黎箫笑笑，“找你。”黎箫果然是天字第一号大忠犬，女王问什么就答什么啊！

　　莫云突然从蓝馨背后跳了出来，“黎老师好！”蓝馨看了他一眼，这小子献起殷勤的样子真不是一般的欠揍。黎箫点点头，“班庆的事情搞定了？”莫云用力点头，一脸打开话闸的兴奋样。于是蓝馨抬脚走了，“我先回办公室。”

　　莫云连忙轻声说：“老师，你可答应了我们的，千万不要被女王的淫威给吓倒了。”黎箫好笑地拍拍他的肩膀，“你多虑了。我看见你妈妈的车了，快点下去吧。”莫云眉开眼笑地道了声再见，占着手长脚长的优势一下就不见影儿了。

　　黎箫来到理科办公室时蓝馨已经收拾好东西了，“一起去吃饭吧。”黎箫云淡风轻地倚在门边，他本来就满是书生气，这略带慵懒的姿势平添了一分痞气。

　　蓝馨愣了一下，同意了。

　　因为都是晚上自修的下班老师，两个人也去不了多远。黎箫在本市没有座驾，因此现在要去下馆子就只能由女士来担任司机这一重任了。

　　蓝馨开着大奔到了两条街外的饭馆，两个人点了几个炒菜，就剩下等菜的闲聊节目了。

　　“你跟封崇言换过名片了？”蓝馨给两人倒茶，一脸淡然。黎箫以一个正统文人的名誉做保证，这样的气度不是一般人能有的。

　　“嗯，他好像很暴躁，我还没来得及说话他就开口警告我了。”黎箫苦笑着说。

　　其实当时情况是这样的，蓝馨扬长而去后，两个大男人追完了美人背影后就开始干瞪眼，终于封崇言拿出了上流社会应有的礼节——当然，嚣张气焰一点都没收回去——递出自己的名片，“你是蓝馨的同事吗？”趾高气扬的，“我们才分手两个月，你倒是动作迅速啊。”言下之意是你不要动老子的领地。

　　黎箫被华丽丽地噎住了，不过他也不是吃素的，“与先生相比，我实在是小巫见大巫了。”

　　封崇言先是在蓝馨那儿吃了败仗，被他史上最为听话温良的前任骂得狗血淋头，他实在是有些不淡定了，现在还要被这个不知从哪儿冒出来的男二反将一军，实在——不科学！太不科学了！

　　“原来你也是走Playboy路线的？哈，你可要小心了，蓝馨的高跟鞋可是杀伤力爆表的。”说完把一张毛爷爷扔桌上就潇洒地离开了战场，黎箫简直被这个人的跳跃思维给雷住了，曲线救国这一手还真不是谁都能心领神会的。

　　“是吗，他还会警告你？真是稀奇了。”蓝馨很不以为然，相处两年，他什么时候在乎过她有没有红杏出墙，现在倒像母鸡护犊了？毕竟，他光是对付他的后宫就已经筋疲力尽了。不过她不得不承认他EQ很高，对着这么多女人，玩得转玩得开。

　　“你今天，为什么还要见他？”黎箫最关心还是这个，见前任，以蓝馨的恢复程度来看不该气成这样，眼睛红肿的样子让他看了心疼不已。

　　蓝馨捏着杯耳的手抖了抖，两人同时陷入了沉默。直到服务员开始给他们上菜了，过了两分钟，服务员念了一遍单子，确定无误后说了声“慢用”终于离开了。

　　黎箫不喜欢这样的沉默，因为蓝馨的沉默并不是为了他，而是为了那个在那个圈子里风流成性的渣男。他喜欢她，从来到这个城市的第一天起，他就被她吸引，她在学校里是最年轻的老师之一，换言之是最有潜力的老师之一，上课活力四射，处理班级工作游刃有余，野心蓬勃，这是一个年轻人该有的朝气。

　　她是最出挑的，毫无疑问的，像一把火，吸引着所有向往光明的精灵。同时也在焚烧着他的恋情。

　　不过，让他悲哀的是，他发现的这颗明珠已经被另一个人困住了，而且被囚禁成失去理智的瞎子。彻头彻尾的瞎子。当他们分手时，不只是他一个人感到雀跃，是所有朋友，他们知道，只有走出牢笼的她才是真正的她。

　　嚣张跋扈的女王，现在才是完整的。

　　蓝馨没有注意到黎箫的失神，她沉默只是在思量将这件事公开的必要性和公开后的结果，最后她释然了，这本来就是瞒不住的啊，与其遮遮掩掩不如坦白来得自在。“我怀孕了，而且我决定生下这个孩子，无论他要不要。”

　　黎箫的勺子打了，他惊讶的表情似乎让时间都忘了前行。

　　我怀孕了——孩子他爸姓封！

　　我决定生下这个孩子——虽然我们分手了，虽然是那姓封太渣，但是，但是，我，爱他！

　　无论他要不要——他如果求我复合我们就养孩子，如果他不肯，我一个人，也能养他，这是我们爱情的结晶，他记录着曾经刻骨的爱恋……

　　以上，为石化后的黎箫略脱线且琼瑶阿姨附身后的脑补。

　　而蓝馨此时却是恨恨地看着茶水，如果不是为了以后的日子，说什么都不可能再为那个杀千刀的付出什么！曾经以为地老天荒，现在跳出来一看，弹指一挥什么都剩不下！

　　黎箫打破那该死的脑补回归现实，几乎要拍案而起，问：“为什么！”自己心爱的女人明明已经跳出火坑了，结果一个烂俗的段子——怀孕就把她拉回去了！而且她怎么能忍受，那个人伤害了她多少次，怎么能忍受为他生儿育女，那个人根本就没有回头的念头！并非他不尊重生命，这样的情况任谁都会选择掐断这条生命！

　　既然已经断了就该摘得干干净净！

　　蓝馨叹了口气，“黎老师，你误会了。我留下这个孩子不是为了他也不是为了感情，我没有那么情圣。是医生给我的建议，我不敢拿自己的身体去赌气。”

　　黎箫似乎冷静了些，“孩子已经成形了吗？”蓝馨点点头，一般情况下胎儿两个月就能成形，她已经怀着他三个月了。

　　平静的三个月消除了她所有的戒心，一心以为是月经不调，结果就这么让这小畜生在肚子里生根发芽了。她的身体承受不了失去一个已经成形的胎儿的伤害。

　　后悔也已经来不及了。

　　“封先生是怎么答复你的？”

　　封崇言是不会复合的。

　　蓝馨嘲讽地扬起嘴角，“他能怎么答复我，孩子在我身上，轮不到他来指手画脚。我找他是要钱的，生孩子不是小事，我不可能这么轻易地放过他。”即便是她单方要求留下孩子的，但这事儿他封崇言别想摘，一个巴掌拍不响而且他要负主要责任。

　　蓝馨阴阳怪气的声音跟针似的扎进黎箫的心里，他知道，她本想摘干净的，可天不遂人愿，不是他们想怎么做就能怎么做的。“馨馨，你，我会在你身边的。”黎箫一时词穷了，最后只说出了一句烂俗的承诺。

　　蓝馨抬头看他，男人深情地望着她，清秀的眉目变得立体，噎得她说不出话来。

　　她不想这样，明明答应了他的，接受他的追求，让他光明正大地站在自己身旁，直到她开窍了，他们就能携手，然后能够成就一段佳话。

　　她以为她很快就能开窍的，她以为她早就断了所有幻想的念头！

　　什么以为，通通都是P话！

　　蓝馨沙哑着声音说：“黎老师……”黎箫连忙摆手打断她，“你明白我就好。”他不想她说出绝情的话，也许她觉得拒绝是为了自己好，但他却不这么认为。

　　蓝馨有些诧异地看着他，但仍旧把话说完了，“不，黎老师，你听我说完。你我都明白对方心里想的什么，可我还是希望你能听我的。不知道你信不信小说上写的，爱情不平等永远都只能悲剧收场。就像我跟封崇言一样，我仰望着他，他呢，俯视着我。所以我们没有结果。”

　　蓝馨深吸了口气，她不敢去回想那可怕的情路，强自镇定，“当初我是真的不信的，现在却奉为真理谶言。我不想我们也变成这样。”在我们还没有开始的时候，我们就该关上所有可能酿成大祸的洞口。

　　一步都不要多走，否则，会遍体鳞伤。

　　黎箫不说话，只静静地看着她，她细微的情绪都被他记到了心里，也许他该生气，被同一个女人拒绝了一遍又一遍，可是他却没法对她生气，无奈一笑，他果然还是没办法狠心斩断这一年来的暗恋。

　　“吃饭吧，再不吃就凉了。”

　　蓝馨看着他一如既往的优雅姿态，苦笑，连自己都说服不了的人果然不能给别人当知心姐姐。

　　回到学校，两个人在车上沉默了一会儿，黎箫冷不防地吻了蓝馨。蓝馨一时没反应过来，直到黎箫已经出了车子，蓝馨才看向他，没有过多的惊讶亦没有意料的指责，只是真诚地说了句：“谢谢。”

　　黎箫潇洒一笑，“我第一节课，先走了。”蓝馨微笑，目送他离开。

　　晚自习实验室，蓝馨正对着讲台发愣，突然就发现实验室的人一下就多起来了，而且，坐满了。

　　这，那教室还剩几个人！重大教学事故吗！

　　蓝馨睁大了眼睛看着自己的学生，一阵心虚啊。

　　老师这个样子真萌，天然呆啊有木有！@刘XX要减肥！

　　刘XX要减肥：你找抽吗，老师关注了你的，赶紧把手机关了！！！

　　一众瞅到沙发的网虫马上关上手机乖乖拿出课本来一本正经地作势要听课。

　　蓝馨按了按突突直跳的太阳穴，从椅子上站起来，“大家都过来了，我觉得我有必要反省一下。有同学能把荠菜胚胎的发育过程复述一遍吗？”

　　莫云当仁不让以一夫当关万夫莫开的架势站了起来，口中滔滔不绝。莫云学生物很有天分，结构条理十分清晰，蓝馨自己有事请假甚至会拜托莫云给她讲习题课。

　　莫云一边讲着，蓝馨一边在黑板画出发育过程。由于蓝馨上课活泛，同学的发言不受节制，所以期间其他同学遇上不懂的马上就插嘴，蓝馨就仔细解释，一来二去，半节课过去，整个重点才结束。

　　蓝馨不敢让学生在实验室多呆，便说：“弄懂这些就差不多了，把习题册的练习写了，后天上习题课。现在马上回教室。”

　　老班一声令下谁敢不从，全员从实验室火速撤退。

　　蓝馨叹了口气，回过神来发现面前还站了一个人，“怎么了？”她疑惑地看着自己的班长，莫云小同学的身体开始火速拔高了，已经到了蓝馨必须被俯视的高度。

　　莫云挠挠头，好像有点脸红，模样实在可爱。蓝馨好笑地看着他，“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吞吞吐吐了？”

　　“老师，那个，我外婆告诉我了。”莫云摸摸鼻子，脸没好意思抬起来。蓝馨愣了一下，终于明白过来他口中的外婆是何许人也，就是她的主治医生，那个已经要退休的妇科大夫。

　　蓝馨喜欢跟学生交朋友，却不喜欢自己的隐私被公诸于众，脸色多少有些难看。说句实话，她自己都没有完全接受这个事实，脑子里对孩子的概念还一片模糊，更别提将来这七个月要拿什么样的心态去度过，对，她很迷茫，尽管她对着封崇言说了那么多狠话，尽管她一意孤行将那孩子留了下来。

　　莫云没得到老师的答复，连忙去看老师的脸色，不看还好，一看就忙不迭地道歉：“老师，那个，我不是有意要多事的……”

　　蓝馨忙摆手，无奈笑道：“不要紧张，我没有怪你，老师也没有资格怪你。”莫云看到蓝馨脸上那脆弱的表情，心中有些难受，蓝馨是从高一就带着他们的，她爽朗干练，脸上总是洋溢着激情，现在这样的表情从来没有见过。

　　“班上的事情我会尽全力去做的，老师你有什么事都不要客气，大方地奴役我吧！”莫云同学一番宣誓，那亮亮的眼睛几乎能蹿出火苗来。

　　蓝馨心中一暖，笑着说：“好了好了，寡人向来擅长奴役百官，你就算不想鞠躬尽瘁我也不会给你这个机会的！”

　　莫云终于满足地点头，然后像加满了油的钢铁侠一样冲回了教室。

　　这些孩子比那个人还知道心疼她呢。

　　蓝馨一个人坐下，抚着胸口好一阵才缓过神来。分手两个月来，她的不甘和委屈第一次变得强烈，她还以为她看淡了呢，那样一个渣男怎么值得？是啊，怎么值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