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纯洁之身》湛一墨

29、第二十九章 下辈子

　　这样一闹，包间里的客人纷纷开门出来看热闹。很不凑巧，陈嘉瑶等几人居然也在这里消遣。听出了些端倪，她们也为肖钧不值，此时愤愤地看着夏朗。

　　“原来你不是什么千金名媛，你就是一个在酒吧卖唱的歌女啊？”陈嘉瑶走过来就指着夏朗骂道。

　　夏朗还没有反应过来，只听“啪——”地一声脆响，陈嘉瑶给了夏朗一记响亮的耳光，将刚才肖钧没舍得打的那一掌补了回来。

　　“像你这种下等人，就是该打，姐妹们，给我打。”话一出，她身边的女伴们纷纷上前来毫不客气地揪住夏朗就打起来。夏朗失去了肖钧，心中早已痛得无以复加。此时，她需要发泄，她是可耻，但也轮不到这群不知生活疾苦的大小姐们来教训自己，于是，夏朗抡起拳头，就和她们撕打起来。

　　而莉莉在旁边着急得要死，上来劝架，却无辜地替夏朗挨了几脚。夜总会的女人们看到自己人被打一下子也拥了上来，大小姐们身边的保安见自己主人被欺负也过来护架，看场的男人们也加入了战事，场面顿时混乱不堪。

　　“呯——”只听一声震耳欲聋的枪响，大厅顿时安静下来。大家都愣住了，就连老道的看场的也没有想到竟然有人敢在大庭广众之下公然放枪。大家转过头去，见男人面色冷沉，将枪随手抛给旁边的保镖。

　　“夏朗，过来。”死寂的大厅内，计成冷声道，语气不容置疑。

　　“呃？”夏朗没反应过来。

　　这时周围开始窃窃私语起来。夏朗左右看了一回，还是不明状况。她有些心虚，有些害怕，这个大少爷要么是给他兄弟出头，要么是给这群大小姐助阵的，她今天看来是死定了。

　　“叫我干什么？”她故作镇定，走过去掷地有声地问道。

　　计成看着她，脸上有愠怒。

　　她想着他是不是也要打她。突然，他一把拉住她就朝门外走去。只留下场内不明所以，面面相觑的众人。

　　出了门，计成把她一把丢上了车。

　　“轰——”地一声，他踩响油门，车子就这么飙了出去。

　　“你这女人，打架斗殴一点女人该有的温柔都没有！你总是喜欢和别人大打出手？”车子开得飞快，他叱喝道。

　　“我喜欢打架关你什么事？”她不买帐，凶恶地回道。

　　“你怎么这么没教养？”

　　“我就是没有教养！”

　　“你怎么一点形象都不讲？”

　　“我就是没有任何形象！”

　　计成没有再质问他，只是又加大了油门。路灯从窗外疾驰而过。

　　“你究竟想干什么？”夏朗看着他阴鸷的脸，问道。

　　计成抿着嘴眯着眼专注开车，根本没有回答她的意思。

　　“你究竟想干什么？”夏朗再次问道，声音比刚才更大些了，也更凶狠。

　　“为什么要骗他？”计成吸了口气，沉声问道。

　　他这一问，夏朗便知道他知道前因后果，甚至已经知道自己的目的，当下愣了愣却不知道如何回答，于是干脆不知好歹地说道：“这不关你的事，放我下车。”

　　可是计成根本没有要将车停下来的意思，而是将车开得更快。

　　“你要带我去哪里？”夏朗看着计成车开得太快，心里有些发麻。

　　“带你去见他。”

　　“不，不要，我不能去见他。”

　　“轰——”计成又加大了油门。

　　“让我下车，”夏朗变得紧张起来，“让我下车。”

　　可是计成完全没有要把车停下来的意思。

　　“让我下车，要不我就跳下去，停车啊，停车啊，”她大叫起来，猛烈地拍着车窗甚至去拉扯计成的手，弄得车子左右摇晃，计成见情况危险，一把将她推开了去，这才将车子又驶稳。过了一会儿，她放低了声音，“求求你了，求你让我下车，我不能去见他，求你了……”她无助地恳求着，终于，计成动容了。

　　“呲——”地一声，计成将车停了下来。

　　她快速地下了车，生怕计成会反悔，又会带她去找肖钧。

　　“你太傻了，为什么不给自己一次机会呢？”她听到计成问她。

　　“这不关你的事！”她毫不客气地说道，“啪——”地一声将车门关上就顺着人行道跑开了。

　　为什么不给自己一次机会？为什么不给自己一次机会？她也不断地问自己道。

　　“你为什么不给自己一次机会？”计成追了上来，拉住她问道。

　　半晌，她才缓缓转过身来，眼里已经满含泪水。

　　“为什么不给自己一次机会？”她忍住眼泪反问道，“我也想给自己一次机会。如果我有高贵的出生，如果我有有钱的父母，如果我有良好的教育，如果我有显赫的家世，我也想给自己一次机会。可是，我没有，我什么也没有。

　　“和那些大小姐在一起，我只觉得自惭形秽。我不想和她们争，我也不敢和她们争，因为我知道我争不过她们，我不想和她们比，不敢和她们比，因为我知道我比不上她们。我也希望自己能有该有的温柔，如果我能像林楠一样，被所有的人保护着，放在掌心里棒着，那我也可以温柔可人，我也可以优雅大方，斯文恬静，可我没有，没有人可以依靠，没有人可以保护我，所以只能自己靠自己，自己保护自己，所以我只能粗鲁蛮横，只能野蛮霸道，只能学会打架骂人才能不被人欺负……”她再也说不下去了，她已经哽咽了，她怕再说下去，她的泪真的会如决堤的江水一般喷涌而出。

　　要坚强，要坚强，不能让他们看扁了，不能哭，不能哭，争一口气，争一口气。她看着计成，不断地告诉自己。然而自己还是不争气，只感觉眼中的泪慢慢地沿着脸颊滑落下来。

　　“想哭就哭出来吧。”他轻轻说道，语气变得温柔。

　　她再也掩饰不住，扑到计成身上就哭了起来。

　　“很早很早以前，我就已经喜欢上他，很喜欢很喜欢……

　　她伏在他身上，讲述了自己的一个童话梦，心中一直珍藏着的童话梦，那个梦，她从未向人倾述过，也从未有人肯听她倾述过……

　　“十六岁那年，在学校后面的红枫林里见到他，当时他一身白色衬衣，专注而深情地弹着小提琴，阳光从枫叶的细缝间射下来，打在他身上，优雅而高贵，像极了童话中的王子，只看那一眼，我就迷恋上了他。从那以后，我的心里就全是他，但是他却不知道有我的存在，因为我只是躲在一个他看不见，也不可能看见的地方，默默地注视着他。

　　“我穷，没有钱，但是他的每一场音乐会我都会去，为了攒够买门票的钱，无论多难，多辛苦，我都会坚持；为了买到一张门票，无论刮风下雨，无论买票的队伍有多长，我都会去，无论多久，我都会等，直到买到那张票为止……可是，每一次离他都是那么遥远，可望不可及。只能远远地看着他，有一次，我十分幸运地买到了一张贵宾票，虽然仍是够不着他，但是却是离他最近最近的一次。

　　“我好眷恋和他在一起的分分秒秒每时每刻，我从没有想过上天能这么厚待我，竟能让我和他离得如此之近，近到可以牵住他的手，近到可以直接了当、毫不隐晦地大声告诉他我喜欢他。

　　“除了奶奶以外，他变成了我生命中最重要的一个人。我好想带他去见我的奶奶，告诉她我一直喜欢的人成了我的男朋友，那样奶奶肯定会很高兴，可是我不敢带他去见她，因为我怕有一天他不要我了，那奶奶又会很伤心。

　　“事实上我很清楚，我和肖钧不会太长久。因为他和我在一起，我什么也给不了他，我会拖累他，甚至会使他和家庭决裂。他有了父母，有了朋友的帮助，成功要容易得多，但是没了他们的帮助，他会面临生活的压力，我不知道没有经历过生活困苦的他会变成什么样子，我不希望他变得和我一样，我希望他一直保持着他的优雅与单纯，能够像阳光一样照亮着他的世界，哪怕那阳光照不到我身上，可我只要远远地看着，也就够了。

　　“我不贪心，我真的很感激上天给了我这个恩赐，我真的很谢谢他给了我这么多美好的回忆，我和他分手是我心甘情愿的，我知道我和他的世界完全是两个不同的世界，我们是两个世界的人，我不能离开我的朋友我的圈子，他也不能离开他的家庭他的朋友，这就是现实。

　　“对于他的事业，我不能帮助他一分一毫，我也不是他生命里的公主，我只是灰姑娘，午夜的钟声一响，我就必须离开，我感谢上天，让我做了这么久的灰姑娘，和他共度了这么多美好的时光，我很高兴，我已经很满足了，有这些记忆，我已经很满足了。我是真心祝贺他和林楠，他和林楠才是一对，在林楠的帮助下，我相信他会成功的。”

　　“所以，就让我们就此了断吧，对他，对我，都好。”

　　她哭，哭得撕心裂肺，而他，听得心上疼痛不已。

　　“计成，”夏朗抬起头来看着计成，坚定而铿锵地说道，“我和肖钧缘尽于此，不是我的错，也不是肖钧的错，下辈子，她也要像林楠一样，生在有钱有地位的人家，那时，她就可以堂堂正正地去见肖钧母亲，告诉她我要和他结婚，我有资格和他在一起，下辈子，我一定要做到！”说完，她咬住牙想忍住泪，但是眼泪还是不争气地流了下来，于是她伏在他身上，不情愿地呜咽起来。那身子一直在颤抖，让他的心也跟着颤抖起来。

　　“嗯，下辈子，你一定可以做到！”他抚摸着她的后脑勺安慰道，心上无比沉重，无比凝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