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珍贵的恩惠》蘧薏蒝

18、第十八章

　　星期一天下起了雨，这是今年入秋以来，落青市下的第一场雨。雨细细绵绵的，若不是桂花的香味透过雨帘阵阵袭来，屋里的人将这个季节错认为是春天也不足为奇。
　　夏雪觉得这样的天工作起来都有点懒散，就连工作中一直都一丝不苟的姚姐，今天也不似以往那般雷厉风行。
　　一早，夏雪就见到应景进来，他同以往一样，笑容可掬地向看见的每一个人问好，视线遇到夏雪时也不见得有丝毫不同之处，依旧笑着微微颔首。
　　夏雪原本忐忑不安的心竟是平静了下来，像是从高处落回了原地，可是渐渐又往更低的地方落去，沉沉的。这毕竟只是一个普通的短信而已，夏雪心里告诉自己。于是专心致志于自己的工作上，渐渐的，也真的一心想着工作了。
　　到了中午，李维舟又和夏雪坐在了一起，他东拉西扯说了些不相关的话题之后，又问起夏雪周末都有些什么活动。
　　夏雪答道：“没什么活动，就是和姚若一起去了趟市立图书馆。”
　　李维舟顿时不说花了，神色也可疑地羞涩起来。
　　夏雪对李维舟的反应有点摸不着头脑，但很有又反应过来上个星期答应过他的事。
　　夏雪确实跟姚若提起过这件事，问姚若介不介意多认识一个朋友。
　　尽管夏雪觉得自己的问法很迂回，但是姚若还是一听就知道夏雪要说什么。
　　姚若捏了捏夏雪的脸颊，说：“小夏雪，这种事你是做不来的。”
　　虽然没有直接拒绝，但也和拒绝没太大差别。
　　此刻，夏雪看着李维舟充满期待的脸，竟是产生了种负罪感。斟酌了下，夏雪才开口说：“她可能近段时间比较忙，所以不大有时间跟人聊天。”
　　李维舟听了，双肩立即聋拉了下来，虽然笑着说“没关系”，但是神色间的失落还是掩饰不了的。
　　夏雪见他这幅模样，什么话都说不上来，这样的事情别人无论怎么说都好像是不合适的。气氛有片刻凝滞。
　　好在李维舟很快又面色如常，也有点为自己的情绪外露感到不好意思，解释说：“你不要介意，我就是什么都藏不住，什么事都显示在脸上。况且，”他又习惯性地挠了挠自己的头，“这是我第一次想要追求一个女孩子。”
　　“李维舟，你想追求哪个女孩子？”赵子晨的声音从天而降。他在夏雪的旁边坐下，挤眉弄眼地问李维舟：“我认识吗？漂亮吗？”
　　李维舟被问的好不尴尬，终究没回答赵子晨的问题，而是向刚在自己旁边坐下的应景问了声好，随后只专注于自己的午餐。
　　李维舟平时嬉皮笑脸，这次却让夏雪觉得他是个很真诚的人。

　　赵子晨拿着筷子在夏雪面前晃了晃，笑眯眯地提醒：“夏翻译，回神了。”
　　夏雪只觉得筷子在自己面前晃了之后，对面应景的脸庞在清晰起来，他正看着自己。
　　夏雪有丝慌乱，忙问了句：“你出差回来了？”
　　应景点了点头，但似不想在这个问题上多谈，而是看了眼夏雪的午餐，又看了眼夏雪，问：“你这样吃的饱吗？”
　　夏雪顺着他的话去看自己的午餐，和平时无差异的量，回道：“吃得饱。”
　　应景又点了点头，像是在想怎么措辞的样子，然后有点不自然地说：“你看起来很瘦。”
　　赵子晨一听，把头伸到夏雪面前，摸着下巴表示同意：“夏翻译过来很瘦。”接着，又对应景竖起了大拇指，“应景你观察的果然仔细，你不说我都没注意到。”
　　夏雪本就因为应景这翻像是关心的话而有点乱了心神，被赵子晨一说，更是连看一眼应景的勇气都没有。
　　而对面的应景也不理睬赵子晨，自顾自吃起了饭。
　　赵子晨讨了个没趣，但也不介意，倒是和一直沉默的李维舟搭上了话。整个吃饭的过程，就只听见赵子晨和李维说话的声音。

　　夏雪在下班前一个小时有了点闲暇，见窗外的雨仍是没有要停的迹象，反而看起来越下越大了。雨滴在玻璃窗上蜿蜒出各式各样的线条，这样的天让人无比还念起大学，拉起窗帘，什么都不做，就躺在床上看小说。
　　夏雪的念头一转到此处，忍不住把自己的想法告诉了姚若，时间在两人一来一回的短信中往后挪，夏雪再一次抬起头时，办公室里已经有人离开了。夏雪等了一会儿也没见姚若再有短信进来，也收拾起了东西准备回家。
　　等电梯的闲暇，夏雪又玩起了手机里的小游戏，还没玩多久，就听到有个声音在自己的头顶响起：“我总是看到你玩这个游戏。”
　　夏雪倒退一步，像这个声音的来源看去，果然是应景，他噙着笑看着夏雪。
　　夏雪也回以笑容，解释说：“等的时候玩一玩。”手上的游戏却没有停，夏雪觉得，如果自己不做点什么，跟应景这么面对面站着，肯定又会令自己失态。
　　应景“恩”了一声，令夏雪没有想到的是，他居然专心看起了夏雪玩游戏。
　　夏雪在他的注视下，手心里的汗密密麻麻往外冒，触着屏幕的手指连连出错，似乎就在几秒钟之内，夏雪就看到游戏结束的字样在屏幕上亮起，幸而电梯的声音也同时响起。
　　应景收回目光，率先走进电梯，夏雪也随后走了进去。
　　这个时段是下班时间，照例等电梯的人会很多。但是直到电梯关上的一霎那，乘坐电梯的也只有夏雪和应景。空气的热度陡升几分。
　　夏雪看着不断跳动的数字，既期待应景说些话也打破沉寂，又怕自己的不知所措泄露太多。
　　应景见夏雪站得如同小学生一般挺直，无声笑了起来，心想真的像个学生。若是夏雪见了这样的笑，即使表面波澜不惊，内里必定是心慌意乱。
　　“你不完游戏了吗？”应景的声音听起来有回音。
　　夏雪转过身，想起自己先前玩游戏的水平，汗颜解释：“我不太会玩游戏。”
　　“是这样。”应景点点头，又问：“那你手机上的游戏能借我玩一下吗？”
　　“啊？”这句出乎意料的话让夏雪楞住了。
　　“我不怎么玩游戏，想试一下。”应景解释，如果不是太过惊讶，夏雪或许会发现此刻的应景说话比平时听起来笨拙。
　　夏雪回过神，把手机调到游戏的界面，递给应景。
　　应景接手机时两人的手指碰在了一起，夏雪感觉到应景的手是凉的，但是再凉也压不过夏雪手指上的灼热。
　　应景神色如常，当真玩起了夏雪手机上的游戏，直到快到一楼也没反应过来。
　　夏雪见他玩的投入，以为他真的喜欢，略带歉意地提醒：“应景，我要到了。”
　　“恩。”应景还是专注在游戏上，看起来没有要把手机递过来的意愿，“你先等等我，我送你回去。”
　　夏雪下了电梯，看着应景拿着自己的手机消失在自己眼前，所有放在自己身上的注意力终于开始放在应景身上。夏雪觉得今天的应景与以往不同，平时的应景不会做这种不甚礼貌的事。
　　不过夏雪也不至于就认为应景的异常就是因为自己，有个近来一直被自己忽略的场景清晰地浮上脑海：霓虹下，应景手里捧着一大束百合，他的脸上有无奈，但是没有任何的不悦。
　　刹那间，夏雪那些绮丽的心思像是被风折了的树枝，摇摇欲坠。

　　赵氏大楼外雨伞争奇斗艳，淅淅沥沥的雨丝在风中起舞，又像个顽皮的孩子一定要去触摸雨伞下的人。
　　夏雪站在门口等应景，看着细雨中来来往往的人，模模糊糊地感到这样的场景似曾相似，但是等的人面目模糊又总是不出现。不过这次等的人却很快就来了。
　　细雨给夜晚挂上了一层帘子，满街繁华如同海市蜃楼。夏雪隔着车窗看城市的夜晚装束，觉得整个城市既熟悉又陌生。
　　应景想说些什么，可每当话要出口又觉得不合适。时隔这么多年，应景终于可以理解为什么以前班上的女生会因为做不出一道数学题而哭，因为他现在面临和她们类似的困境。
　　但夏雪由于心境的转变，倒是从容了很多，主动和应景说起了话，不过有意识地不去触碰和那个短信有关的事。
　　应景仿佛也知道夏雪的想法，并未刻意去提在德国游玩这件事。这样一来，这次却是两人认识以来讲话讲的最多的一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