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珍贵的恩惠》蘧薏蒝

16、第十六章

　　告别时，陈曦总算恢复了正常，对夏雪说：“夏雪，很高兴认识你。”他在讲台上站了几年，说话也带有几分站在讲台上的模样。
　　夏雪看着他，笑着也这么说了一句，并觉得他会是个好老师。
　　看着夏雪的身影走进了楼道，周邵庭也往回走。
　　陈曦带着不怀好意的笑看了周邵庭几眼，却一直不讲话。
　　周邵庭被看的受不了，停下了脚步，说：“你有话就直说。”
　　陈曦不语，还是笑眯眯的样子。
　　周邵庭也不坚持，耸耸肩说：“那好吧，以后你千万别有事问我，我一定想你一样保持沉默。”
　　陈曦知道周邵庭说得出做得到，为了自己以后着想，还是摊了摊手，叹气说：“我只是因为见到这么一个周邵庭感到吃惊罢了。”
　　周邵庭皱眉。
　　陈曦又叹了口气，“深情款款啊。”
　　周邵庭的眉头越皱越深。
　　陈曦一副你不要掩饰的表情，走上前去拍了拍周邵庭的肩膀，开导道：“这是你在夏雪面前应有的表现，不用因为被我发现了而感到别扭。”
　　周邵庭拂去陈曦的手，不发一言自己朝前走。
　　陈曦却觉得周邵庭这种别扭的模样真是久违了，边走边又说起了刚才吃饭的事。
　　周邵庭听了半响冒出一句：“你表现的像是个演技拙劣的演员。”
　　陈曦不满道：“我这是为了活跃气氛，活跃气氛你懂不懂？”
　　“不懂。”周邵庭答的干脆。
　　陈曦顿时觉得自己不应该跟周邵庭一般见识。
　　临别前，陈曦终于收起了嬉皮笑脸的模样，有点郑重其事地对周邵庭说：“虽然我觉得她话不多有点像个闷葫芦，但是我知道她应该是个好姑娘，所以，恩？”
　　“胡说什么呢？”
　　“你说呢？”
　　周邵庭有种心事被看破的难堪感，只是转过头不理陈曦，但是嘴角的弧度却渐渐变大了。

　　两个多星期下来，夏雪和同事也算是比较熟悉了，吃饭碰巧遇到还会聊上一会儿。但是一群人一起吃饭的情景却是没了，夏雪也是后来才知道那天是为了表示对她的欢迎才一起吃饭的。
　　这天，李维舟在餐厅见到夏雪，异常热情地跟夏雪打招呼，并坐下来和夏雪一起吃饭。
　　李维舟从一个话题跳到另一个话题，讲的太忙以至于连饭都没怎么吃，等到夏雪要吃完了的时候，李维舟倒是吞吞吐吐了起来。
　　李维舟抓了抓自己的头发，支支唔唔地说：“夏雪，那天和你一起吃饭的那个？”
　　“哪个？”
　　“就是晚上，餐厅，女的。”李维舟艰难地说出了几个词语。
　　夏雪想了一会儿才“啊”了一声反应过来，“你是说姚若。”
　　“是叫姚若吗？”李维舟觉得这个名字的发音实在美妙动听。
　　“恩，怎么了？”
　　“就是，就是……”，李维舟挠着头“就是”了半天也没就是出后面的话，听到夏雪的手机短信声，决定先说：“你先看短信，我想想怎么说。”
　　夏雪于是看起了短信，是个没存名字的号码，疑惑着打开短信一看，是张用红砖砌成的圆顶歌德式教堂的照片，地下写着：慕尼黑的圣母教堂，我觉得你会喜欢。
　　夏雪来回看了好几遍这行字，有个人的名字在心里呼之欲出，自己的心又因为这个名字砰砰作响。
　　李维舟见她盯着短信一动不动，难免好奇，忍不住问：“是很严重的事吗？”
　　夏雪回过神，又意识到面前坐了个人，摇了摇头，把手机紧紧地拽在手里，像是怕它溜走一样。
　　“你，你，刚刚是想跟我说什么？”夏雪开口才发现自己变得和李维舟一样口齿不清了。
　　李维舟笑了笑，笑容里带着羞涩，终于一鼓作气说了出来：“你能不能介绍我们，就是我和姚若，认识一下？”
　　若是平时的夏雪，一定觉得李维舟此番模样颇为可爱，但是现在，她只是机械地点点头，胸口像是被吹了气一般鼓胀，觉得若是有阵风吹过，自己一定会像个气球一样飞起来。

　　夏雪整个下午都过的恍恍惚惚，时不时摩挲下手机，想着要回短信，却又不知道该回什么，编了好几次的短信又都被一个字一个字地删掉。
　　终于等到下班了，夏雪想打个电话跟姚若说，可是电话还没有接通，夏雪又摁掉了。说什么好呢，难道说我觉得我喜欢上一个人，不知道怎么回他的短信。可这么直接的说法夏雪又觉得十分不好意思对别人开口。这时，夏雪倒羡慕起上大学时同寝室的张瑶。
　　张瑶在女生如云的外国语大学里显得很出挑，追求她的人不少，可是她的情路并不顺利。张瑶喜欢理工大学的一个男生，几乎每天都要往理工大学跑。她可以不上自己的课，但是一定会赶上那位男生的课。那时候有人对张瑶的这种做法颇有微词，也有人甚至公开说张瑶自作多情，因为那个男生从没理我她。
　　张瑶好似完全不受这些流言蜚语的影响，依旧是我行我素地天天去隔壁大学。
　　并不被人看好的张瑶确是班里第一个结婚的人，结婚对象就是理工大学的男生。夏雪去参加她婚礼的时候看到她的丈夫弯腰替她穿鞋，觉得他们的侧影像是一幅画，而且比夏雪见到过的任何画都要美。
　　夏雪此刻多么希望自己也能有一点点张瑶的勇气。
　　默默叹了口气，夏雪又把手机拿了出来，调出了那条短信，又仔细看了一遍，然后回：我去过威斯敏斯特大教堂，那里也很美。

　　应景提前一天结束了在慕尼黑的事务，同行的汪煜宁提议一起在慕尼黑逛逛。应景已记不清自己上一次逛一个城市是什么时候了，欣然答应。
　　汪煜宁是赵氏的高级工程师，他以前在慕尼黑留过学，对这个城市很是熟悉，带着应景边走边介绍他所熟悉的慕尼黑的一切。逛了一天，应景已经有点意兴阑珊，汪煜宁倒还是兴致勃勃。
　　晚上，两人一起喝酒，汪煜宁回忆起自己在慕尼黑上大学的日子，口气甚是怀念。
　　待一个人独处时，应景回想起汪煜宁每讲到一处景点，总会顺带讲它背后的故事，从他的深情可以看出这些对他来说是美妙的事物。应景不禁苦笑，自己更像是走马观花，并随手拍几张照片，像汪煜宁那样的情怀，他真的没有。
　　随手翻几天照的照片，里面有种汪煜宁说的圣母教堂，即慕尼黑大教堂。
　　应景盯着这张照片一动不动，因为他想起了自己的父母。
　　母亲很喜欢给还是小孩子的应景讲故事，所有的故事中，她又最偏爱讲《格林童话》。而每当母亲讲故事，父亲也会坐在一边听。其实那时候的应景不喜欢童话故事，那是女孩子喜欢的东西。听多了，应景有时候会问：“为什么故事的结局总是好的？”
　　母亲会摸摸应景的头，微笑着跟应景解释：“因为善良的人总是会得到好报的。”
　　应景看向一旁的父亲，用眼神问真是这样吗？
　　父亲含笑点头。
　　可是后来，无论应景多么努力地想要做个善良的人，母亲都不会再回来给他讲故事了，而父亲也再不能对他笑了。再后来，周邵庭说应景虚伪。
　　凌晨时分，应景怎么都睡不着，一直在回想父母的样子，可是应景悲哀地发现，自己再也不能清晰地在脑海里看到父母了。即使是最珍贵的东西，也在时间里戴上了面纱。
　　但是另一个画面却清晰地浮现在脑海：输液室清冷的光下，夏雪侧头认真看书的模样。
　　应景心里一暖，没来由想，以后夏雪或许也爱给自己的孩子讲故事。念及此，心里一动，把这张教堂的照片发了出去。
　　应景知道，夏雪也会喜欢这样的教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