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第 1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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耳边充斥的是国人们争相庆贺的声音，咸阳王宫像是热闹得翻了天。
韩王安、赵王迁、燕王喜、魏王假、楚王负刍、齐王建被一一攻破，大秦终于做到了一天下。
而这一切的热闹，却仿佛与他无关，所有的热闹虽然没有直接避开他的宫殿，但也是不大不小地转了个弯儿。
嬴渠梁知道的东西很零碎，在脑海中搜寻了半天，只知如今在位的是赢政，现年三十有九，其余的皆是不清了。
自己则是始皇幺子，胡亥，现年九岁，前头还有二十多个哥哥姐姐。
最初得知大秦一统天下之时，嬴渠梁还是颇为激动的，当年自己梦断关河，未能东出，已成毕生遗憾。
自己任用商君变法，不惜同老世族翻脸，呕心沥血，为的是什么？为的不就是这一天吗？如今，一切皆成事实，摆在眼前了，嬴渠梁倒反而不敢相信了，感觉一切都似在梦中。
一行清泪划过他稚嫩的面庞，划过他沧桑的心，嬴渠梁心中默道：总算是老天有眼！
最初的激动过后，嬴渠梁开始认真地思考自己逝世后的事。
太子赢驷继位称王，是为秦惠文王。记得赢驷那时便与自己说过，觉得秦法过于严苛，询问自己是否能稍加修改。
当时自己怎样回答的？商君是怎样回答的？不能，因为那时，秦法才刚刚在秦国起步，尚未站稳脚跟，所以不能擅加修改。
那以后，秦惠文王，秦武王，秦昭襄王，秦孝文王，秦庄襄王，及至始皇嬴政，已是六世七代君王了。
六世，足够做很多事情，足够秦国发生更加巨大的蜕变。作为曾经将毕生心血奉献给大秦的人，还有什么，能比亲眼见证这一切更让人热血沸腾？
隐约明白，自己这身体的前身不受喜爱，甚至是颇招人厌烦，然而，嬴渠梁却也不以为意。能够重新站在这里，对于他来说，已经是上天莫大的恩泽了。
脑海中将这些虑了一遍，嬴渠梁又想到自己如今的身份——秦始皇的幼子，颇得始皇宠爱的胡亥，只是近几日以来，始皇性情变了，不知为何，反倒有些厌恶这个幺子。
说起来，这一次，胡亥出事，是在大秦的开国大典之后，然而，连这次胡亥生病的起因经过，嬴渠梁都一概不知。
撑着尚有些绵软的身子翻身下榻，嬴渠梁略一思忖，对着身旁侍奉的人道：“将当日本公……本公子出事之时在一旁侍候的人叫来。”
说罢，不顾那人惊诧的眼神，径自摸索着做到了摆在正中央的桌案后。
一娇俏侍女怯生生地进了门，朝着嬴渠梁拘谨地行了礼。
嬴渠梁素来为人爽利，自然对这些繁冗的礼仪不甚喜欢，只是蹙了眉道：“你跟本公……本公子说说，这件事，当时有多少人看到？”
“回公子，您落水的时候，皇上和长公子他们都看到了。”
落水？嬴渠梁挑了挑眉，看来，这事有些蹊跷呀。
“那好，你倒跟本公子说说，我是怎样落水的？莫不是你们在一旁偷奸耍滑，没顾及到本公子吧？”
不想下一刻，那宫女抖得像个筛子似的，哭着道：“奴…奴才冤枉啊，当时，是您一定要去水边玩耍，您亲自前往请示了皇上，皇上便指派了一名侍卫跟在您身后。奴才当时只能远远地看着，谁想您突然就……”
哦？这事儿，还跟那皇帝嬴政有些瓜葛？嬴渠梁却是想不透，为何嬴政要这般针对这个幺子。
他自己继位之前，秦国正处于危难之中，公父秦献公也无心女色，只自己与大哥赢虔两个儿子，并未发生过这般龌龊之事。
继位后，他亦情|欲寡淡，几乎是一心扑在了秦国和变法上，只赢驷一个独子罢了，是以，身边几乎从未出现如今这般局面。
想着自己日后要在后宫之中，周旋于诸般妇人或皇子的阴谋诡计，嬴渠梁便觉心中老大不痛快。
但如若这是必然，他也将学着去适应，即使心中再是不喜。
“季公子，长公子来看您了！”思忖间，便有侍女前来通禀。
听闻这长公子扶苏年方弱冠，刚刚自九原郡回来，素有仁心，在民间也颇有人望。
嬴渠梁想起往日的待客之道，忙对宫中侍女吩咐：“快！快去煮些茶来，给长公子润个口。”
“哪里这么麻烦了？我不过，是来看看幼弟罢了。”远远的，便听到一珠圆玉润的声音，似温和的流水般在耳边淌过，让人听了极是惬意。
嬴渠梁素来直接，爱憎分明，立时便对这兄长平添几分好感，想想自己原先的兄长赢虔，不觉便是一阵唏嘘。
“嗨，麻烦个鸟！大哥你只坐着，尝尝我这儿的茶便是！”
很快，一个颀长的身影便出现在门口，来人五官清秀隽永，正是翩翩公子，温润如玉。
腰间佩戴着象征自家身份的玉佩，这却是延续了战国时的旧传统了。
不知为何，到了近处，嬴渠梁反倒觉得这公子扶苏对着自己有着说不清道不明的距离感，不过他心中也不甚在意，想来是这胡亥与扶苏不合罢。
此时已到了用膳的时辰，嬴渠梁便命人在榻上摆了个案几，踢掉靴子上了塌，对着扶苏道：“大哥还没有吃过饭吧，一起来用些！”
扶苏见了他这般作态，不觉有些蹙眉。此时的秦人已不再像老秦人那般豪迈不拘了，虽未曾明文规定不可如此，胡亥这般做派，到底显得有些奇怪。
然而，却不令人反感。
望着胡亥精致可爱的面庞，饶是知道他底细的扶苏，也不禁一阵恍惚了。
如若不是自己前生亲身经历过胡亥假传圣旨，赐死自己的一幕，怕是此刻也要陷入这陷阱之中了罢？
几个大陶盆被端上了桌，扶苏细细看去，却是一大盆羊腿拆骨肉，一大盆豆饭藿羹，一大盆秋葵蒸饼，一大盆卵蒜拌菜，一大盆粟米饭团，皆是老秦人最上口的家常饭食，香喷喷地摆满了案几。胡亥便如一个真正的单纯孩子般，大口大口地咥了起来，半张小脸几乎要埋进大碗里。扶苏忍不住出声道：“你……且慢些，没人和你抢。”
嬴渠梁却是吃速丝毫不减，神色间颇为怀念地道：“我……已经……很久没有吃过了……”
是啊，很久了……久到都快忘记这些饭食的味道了。
忽然，他像是想到了什么似的，朝着宫里的侍卫问道：“有秦苦菜吗？有老秦凤酒吗？且端些上来，只这两样，可真是绝配啊！”
“秦苦菜是什么？”扶苏不解地蹙眉，“宫中早就不吃这些东西了。”
嬴渠梁筷子一顿，半响方道：“是吗？真是糊涂了！我做梦时还梦到自己在吃着的呢……”说到后来，语音渐次低沉，竟平生几分怅然之感。
扶苏虽觉眼前的胡亥似乎有些不同，但终究掩盖不过心中的那一抹冷意，只是淡淡地道：“既然你没事了，我便告辞了。”
他不太愿意见到面前的孩子，因为那会勾起他灵魂深处的噩梦。
“大哥，你不用些吗？”扶苏在想什么，嬴渠梁却是不知道的。他未曾经历过秦末之景，此时脑海的记忆中，自己与这长公子虽不亲厚，却也并未有多大的恩怨纠纷。故而对他的刻意疏离有些不解。
有你在前，我怎可能吃得下！顿了顿，扶苏好不容易将这句话压下，只道：“我之前已在自个儿宫中用过了，只是抽空来看看你罢了。我先走了。”
说罢，扶苏便快步移到门口，不见了踪影。
自重生以来，扶苏对胡亥有一种莫名的复杂感，既不希望见到他，又希望时时掌握他的动向，否则心中便极为不安。
就如今日一般，虽然连太医也说，胡亥这次落水极为凶险，高烧不退，兴许，他这次，就这么去了也指不定。可若是这般，自己重活一世却是为了什么？自己不是为了向胡亥复仇而来的吗？虽说胡亥若死了，日后的威胁便也彻底杜绝了，可自己的满腔怨愤却又要找谁倾诉？
作者有话说第2章 第 1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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