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兰花开二度香》轩辕罗九

348、第348章

　　我低下头，默默地走向女宾区。谁知他跟了上来，低低地说了句：“随我过来。”
　　我看着他削瘦的背影一路向前，走向冷冷清清的林子边缘，温润如玉的风姿中带着三分果决。茫然了片刻，我还是缓缓跟了上去。虽然我并不想和他面对面独处，但贝勒爷的命令，不是我能抗拒的。
　　八阿哥负着手，背对着我站着。待我走近了，他便转过身来，深深地看着我。我避开他灼灼的视线，低下身子福了一福道：“请问爷有什么吩咐。”
　　谁知下一刻他便上来抱住了我，抱得那么紧，几乎让我喘不上气。我的脸庞抵在他的胸膛上，听到他心跳声，沉稳有力，但跳得似乎过快了些。
　　“若兰。”他唤着我的名字，声音有些嘶哑：“让我们忘记过去，重新开始，好么。”

　　他在说什么？忘记过去？怎样的过去？又要怎样去忘记？
　　我闭上眼睛，泪水盈眶而出，那曾经是我一生的幸福啊，可是五年前，那一场指婚，那一抹硝烟，散的散，亡的亡，连一丝念想也不肯留给我。
　　突然间我奋力推开了他，朦胧的泪眼看不清他的表情，索性便抛开了一切哭喊道：“我知道我没权利怪你！因为你是主子，我是奴才。可我没办法不怪你！你为什么派人去查他！我已经什么都不要了，我只要他活着！哪怕他会忘记我，哪怕他会娶别的女人。。。我只是要他活下去，我只是想他活下去而已。。。为什么不肯放过他。。。为什么不肯放过我？。。。”
　　我说得太快太急，一口气堵在胸口，不由得大声咳嗽起来。
　　他走过来为我顺气，作为一个贝勒爷来说，没有治我的罪已经是宽厚了。他为我做的，其实已经很多，只是，我并不需要。
　　“爷。”我调整呼吸，尽量用平稳的语调：“若兰不想每次都弄成这样。爷要是有那么半分怜惜若兰，就请放过我吧。”
　　他身子一震，沉默半晌才缓缓道：“无论如何，你都是我的侧福晋。”
　　他离开很久后，我都未能弄清他最后一句话是威胁，还是保证。
　　一阵西风刮过，我不禁簌簌发起抖来。

　　我回到马场时，太子爷已经带着人离开了，说是今日玩得尽兴，只是有些乏了，便回宫休息了。他这一走，剩下的人自然意兴阑珊，不多会也就散了。可我到处也看不到若曦，又派了人去找，回来说是和十三阿哥一起离开了。
　　听了这些，我是又急又气。又是十三阿哥，还共乘一骑，这丫头还真是不长记性，也真不把自个的名节当回事。我都知道她和十三阿哥跑了，更何况在场的哪个不是人精？怕是到不了明日，她的风流名声便会传遍京城了。况我才和八爷闹了别扭，如今出了这等事，叫我如何去和他交代？寻思无计，也只能厚着脸去找八爷禀明实情了。
　　八阿哥听完我的话后，默然片刻，便微笑道：“若兰，且放宽心。我会派人去护着若曦，定不会叫她吃了亏去。”
　　他笑容依旧温柔，但眼里却有冷意。我知他终究还是生气了，也不知是气我，还是气若曦，或者两者兼有。不过他既答应了派人保护若曦，加上十三阿哥风评不坏，我的心总算是放下些，便低身行了福礼，着人安排回府了。

　　我在屋子里时站时坐，眼看着天色渐暗，若曦却一直没有回来。八爷也没谴人来告知消息。我知道自己的脸色越来越差，几个丫环战战兢兢地侍立在一旁，大气也不敢出。我挥挥手让她们都退下，只留巧慧在身边。
　　巧慧见我正襟危坐着，畏畏缩缩道：“大小姐，一会二小姐回来，您可千万别生气，好好的跟她说，别吓着她了。”
　　我扫了她一眼，吓得她赶紧低下头不再言语。
　　若曦回来后，我千万别生气？那也得她先回来才行，如今人影都不见，怎能让我不生气呢？
　　我胸膛起伏着，半晌才缓缓道：“再派人去门口看看。。。”

　　又不知过了多久，天都完全黑了，一个小厮连奔带跑地进了院子，人没到声音先到：“回侧福晋，二小姐回来了。”
　　巧慧一脸惊喜，先是看了看我，然后招呼那小厮：“快些进来回话。”
　　他麻利地跑进来，手忙脚乱地行礼。我一摆手：“免了，赶紧说说，二小姐的情形如何？”
　　他拍了拍胸口道：“这次二小姐没喝醉，自个能走，这会子正过来呢。”
　　我一皱眉：“说这些做什么？二小姐是怎么回来的？谁给送的？”
　　“是十三爷亲自给送回来的。”
　　听到这里，我的心算是放下大半了，十三阿哥虽然豪爽不羁，可做人做事颇有分寸，料想若曦该是不会有大碍。
　　可这丫头如此随性，几次三番惹出事端，若不严加管教，将来该如何是好？

　　过不多久，外头传来若曦的声音：“姐姐，我回来了。”然后见她神采飞扬地走了进来，哪有半分知晓自己做错事的样子，看起来，分明是玩得意犹未尽，恨不得再晚点回来才好。
　　我脸色铁青，双手紧紧按在扶手上，冷冷对她道“你应该还记得我说过‘只此一次，别无下回’。”
　　她似乎没料到我会如此生气，愣愣地站在那里，过了半晌才叹了口气。
　　在这一刹那，我看见她的眼神，那是一种无奈，也是一种陌生。她看上去并不认同我，却也没有要向我解释的意愿。这其中的缘由，想来表示她并不觉得在此事上，我们两人能达成一致。
　　自额娘去世后，我将照顾若曦视作自己的责任，长期以来，她在我眼里就是一个不懂事的孩子，时常闯出些个祸事来。
　　可如今，我突然发现，这个孩子，我的亲妹妹，若曦，她长大了。

　　一阵疲倦袭上心头，我做的一切都是为了保护若曦，保护我在这个世上唯一牵挂的亲人。但是她并不理解。我知道若曦对我的感情和我对她的感情是一样的，然而如此深厚的感情终究无法拉近两人之间的差异。
　　我宁愿她还像小时候那样的鲁莽任性，毕竟那时她还愿意听我的话。如今她有了自己的想法，以后，自然也会有自己的生活。
　　我悚然一惊，突然发现我原来一直都害怕若曦长大，因为她若是大了，便会离开我的身边。可是这一天，终究还是会到来的，不是么？
　　等了她大半天，原是一肚子邪火，如今这心里百转千回的，却是再没了发作的心思。半晌，我摆了摆手：“下去休息吧。”然后又看了看巧慧。
　　巧慧明白我的意思，带着若曦下去洗漱了，我以手枕腮，怔了好些个时间，亦不过是胡思乱想罢了。

　　第二日我早早去了佛堂诵经，回来后却不见若曦，便问巧慧。说是被八阿哥叫去了。我寻思定是为了昨日晚归的事。虽然也心疼这丫头，可八爷身为一府之主，这事又先占了理，我哪能说些什么。只希望若曦别再胡闹，乖乖认错，兴许八爷能罚得轻些。
　　正担心这小妮子，却见她一脸茫然地打外头进来。我打量她应是没挨打，悬着的心便放下了。八爷素有贤名，若曦虽屡屡闯祸，他也未加责罚，估摸着只是训诫了事。看这丫头耷拉着眉眼，大约还是觉得委屈。
　　我微微一笑，淡淡道：“是该立立规矩。”若曦没吭声，一个人回了屋。我知道昨儿个的事算是揭过去了，也就不再计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