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兰花开二度香》轩辕罗九

251、第251章

　　晴了好一阵子，今日却是阴沉沉的。
　　清早若曦便收拾停当，准备出门。流朱落葬，若曦要去送她最后一程。
　　此次出园子，是早早请了胤禛的旨意的。自然，护卫是不可少的。
　　马车驶到了梨棠宫门外，槿汐便来请若曦。
　　若曦着月白色旗装，并无十分装饰，只配了些银器。却更衬出她气质如兰，高贵清冷，令人不敢直视。
　　由浣碧扶着，才出梨棠宫，便看到了恭立一旁的夏刈。
　　便颔首致意道：“夏大人，伤可痊愈了？”
　　夏刈行礼道：“多谢娘娘垂询，微臣已然痊愈了。”
　　若曦点点头：“有夏大人在侧，我便安心了。”
　　“微臣惶恐，只是尽心尽力为皇上和娘娘出力罢了。”
　　若曦看了看槿汐，微笑道：“夏大人越发会说话了，槿汐你说是么。”
　　槿汐脸上一红，她与夏刈的关系虽然只限于互有好感，但胤禛的情报网是事无巨细的。
　　若曦自然也已知道，她是为槿汐高兴的。
　　朱杰得了果郡王的资助，为流朱选了一个风水宝地。虽然只得妹妹的骨灰盒，却也购了口上好的棺木。又请了专职丧礼的人协助办理，务求办得体面风光。
　　一路吹吹打打地来到那地界，墓碑和棺石早就修葺好了，另又设好了香案和果盘贡品。
　　冗长的仪式总算结束了，夏刈便将闲杂人等隔开，再去请若曦下车。
　　下得车来，除了跪伏于地的朱杰一家外，竟然意外地看到允祥，允禵和允礼。
　　三个大清的王爷个个气宇不凡，卓立于碑前。
　　若曦上得前去，一一见过礼来。
　　十七也早得了信，知道她平安归来，今日见到，只觉得亲切，再无得失之心。
　　若曦低声道：“多谢这些日子来王爷对浣碧的照顾。”
　　浣碧在一边低着头，脸却红了。
　　十七微笑道：“是浣碧姑娘一直在照顾我才对。”
　　“这一次流朱落葬，王爷有心了。”
　　“皇嫂客气了，共患难一场，无论如何，本王也该为流朱姑娘尽一份力的。”
　　他的这句皇嫂，使两人兜了一个大圈的关系，终于回归到原点。
　　也是终点。
　　若曦眼里露出欣慰与了然，轻声道：“回首向来萧瑟处。”
　　十七点了点头：“也无风雨也无晴。”
　　两人相视一笑，往事如烟，俱都化作风淡云清而已。
　　又走到十三十四跟前：“妾身代流朱多谢两位王爷前来相送。”
　　十三道：“死者已矣，重要的是活着的人要更好地活下去。”
　　若曦微微颔首，心道：我不但要好好地活，我还要看到害流朱的人死。
　　这是我抱着流朱的骨灰许下的誓言。
　　我将不会再软弱，不再妥协，不再逃避。
　　流朱是为了救我而死的，她用生命换取我活下去的机会。
　　我怎能浪费？
　　十三看着她突然森寒起来的眼神，心中恻然。
　　初见面时的莞贵人，是多么纯洁明净的女子。可这样的女子，终究不适合深宫大院。
　　虽然死在凌云峰上的是流朱，但何尝不是当初那个高洁无争的惊鸿仙子呢？
　　无论如何，现在的若曦，应该可以适应紫禁城的明争暗斗了。
　　在准格尔发生的一切，让十三感受到了若曦的变化。
　　她真正将自己拥有的智慧，转化为力量了。
　　十四并不清楚十三现在的感慨，他只对若曦道：“奉皇兄之名，我已派人去宁古塔接令尊一家回京。估摸着年前便可回来。”
　　若曦心中欢喜，虽然之前胤禛就告诉他重审结果，但听到甄远道年前便可回京，那农历新年自己便能与父母团聚一回了。
　　这也是她推迟回宫的原因之一。
　　十四又道：“当初弹劾令尊的瓜尔佳鄂敏已被下狱，瓜尔佳一族也被皇兄下旨查抄了。”
　　若曦自然清楚是胤禛秋后算账了。这瓜尔佳鄂敏不体恤圣意，充当了一回出头鸟，胤禛当时忍了他，可终究不会放过他。
　　这事倒不用她费心，有这么一个“能干”的丈夫，鄂敏估计会死得很难看。
　　阿玛的仇，算是报了一部分吧。
　　她走向朱杰，柔声道：“你便是流朱的兄长吧。”
　　朱杰连连磕头：“正是小民。”
　　“不必多礼。流朱跟随我多年，我与她情同姐妹。起来回话便好。”
　　朱杰身子一僵，终究还是磕头道：“小民不敢。”
　　今日他见到那么多贵人来此，便一直循规蹈矩，不敢有半点差池。流朱在若曦身边时，可能还会帮衬于他，如今妹妹已然殁了，他怎敢站着与皇宫里的娘娘说话？
　　若曦心里叹息，她看出朱杰是个老实人，这次朱杰将流朱的丧礼办得隆重，若曦对他也有几分满意。
　　目光又落在朱杰的妻子王氏和两个女儿身上。
　　王氏赶紧拉着两个女儿一起磕头。
　　若曦问她：“孩子们都多大了？”
　　王氏回道：“大的叫兰儿，过年便七岁了，小的叫敏儿，才五岁。”
　　若曦让两个孩子抬起脸来，兰儿吓得哆嗦，，敏儿却是天真无邪地看着若曦，一张小脸依稀有流朱的几分模样。
　　若曦心里一痛，便让浣碧打赏她们。
　　朱杰捧起流朱的骨灰盒道：“启禀娘娘，时辰差不多了，该将妹妹下葬了。”
　　棺木终于被放了下去，几个汉子开始往里头铲土。当地一坯土落在棺木上，发出“蓬”的声响时，浣碧第一个忍不住哭了起来。
　　朱杰这个老实巴交的男人，脸上也是泪水纵横。他记起了妹妹进甄府之前的那个夏夜，他们兄妹俩出去抓萤火虫，一只一只发光的小虫被装进袋子里，映照在流朱憨憨的笑脸上。
　　“兄长，虫虫真好玩。”
　　他便抚摸着流朱的头发，当时已经知道因为家里穷，妹妹会被送进甄府当丫环。他自然是舍不得，可也没有办法。
　　只有陪着妹妹好好地度过这短暂而快乐的时光。
　　妹妹走的那天，他把自己关在屋子里。妹妹哭泣的声音渐行渐远。而他缩在角落里，也是泣不成声。紧紧攥在手里的，是那个装满萤火虫的袋子，只是那些好玩的虫子，都已经僵死，再不复当初的光芒。
　　棺材逐渐被土掩没，曾经那么爱哭爱笑的妹妹，就这样永远离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