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若瑶菡》全小全

2、第 2 章

　　做了一个冗长的梦，上天何其残忍，让我将近来的伤情绝望又彻彻底底的经历了一遍。
　　抬起头，丫鬟拎着一个木桶，站在表情傲慢的兰惜旁边。
　　她对着我冷冷的笑了笑：“表哥说你被关的差不多了，带出去看看，如果还是疯言疯语，胡乱伤人的话再继续关着。”
　　我笑弯了嘴角，真是荒唐！“兰惜表妹莫不是不知道我疯魔的原因？那天到底是怎么伤到你的你也不晓的不成？还是，你怕我说多了话，你的表哥就不是你的了？”
　　兰惜脸色突地一变，片刻后又缓颜道：“表哥心系着谁还不明显么，我说我不喜莲花，他便拔了一池，我说你伤了我，他更是担心我担心的要命•••”
　　表情上还是笑的，心里却一阵刺痛。后面的话其实再也听不进去了，我已经彻彻底底的败下阵来。
　　陆齐风，他毁了一池的白莲，就是为了他心尖尖上的这个人么？那我呢，我的存在，是不是完完全全就是一个笑话？
　　在地牢呆的十多天里，我一直在想兰惜是不是偷着来的，无论她怎么用针扎我，怎么用火烫我，怎么用鞭子抽我我都觉得一定和陆齐风无关。我一直在想着，只要我还有命出去，我一定把伤都给陆齐风看，我要让他知道他爱的女人有一副怎样的心肠，可是现在我不想了，因为如果他知道了，他一定会很难过吧，毕竟，他那么那么喜欢兰惜。就像，我那么那么爱他一样，用情之深，便痴到了一定境界。
　　现在，我只想走，走的离他们远远的，再也不要回来。
　　没有什么还让我留恋了，也没有什么会牵绊着我离开。
　　兰惜让丫鬟把我染血的衣服都扒下来的时候，家丁也在旁边。我咬的嘴唇渗出血来，屈辱像蛇一样爬满了整个心房，我想死，那一刻，我真的很想死。
　　穿着干净的衣服站在陆齐风面前，我发现我已经好久没有见过他了，久的，让我觉得陌生。陌生的人，陌生的气息。
　　他看着我有些错愕，手不自觉的覆上我布满血迹的唇。
　　喉结嵡动，淡淡的音节从他口中传出：“白菡•••”
　　我猛地把头偏向一边，堪堪躲开了他的指腹。我以为我可以做到，我真的以为我能够做得很好，可是再看见他的那一刻，我便知了我永远是输的那一方。
　　“陆齐风，你为什么不信我？我真的•••没有疯魔，我•••我还是我，你看，我真的还是我•••”声音变了调，几天的地牢生活让我的眼圈发青，不见天日让脸变得惨白，我想我的样子定是很吓人的，陆齐风将我拥在怀中，我听见他的声音远远的传过来，他说：“白菡，我一定会治好你，我一定想办法治好你•••你信我•••”
　　可是，你不信我。
　　我扯出一抹苦笑，陆齐风，你不信我，我还留下来干什么呢?
　　陆齐风在我身边坐了很久，我什么都不想和他说。我一动不动的望着窗外，他只是一动不动地望着我。我一向受不了他这样看我的，每每都会笑出声来。现在，我只当他在可怜我，所有的一切，只是施舍，与爱无关。
　　我顿了顿还是开了口，我觉得有件事情我必须是要试上一试的。
　　“大婚之夜你问我的话，我现在告诉你答案。我是知晓了自己的心意才嫁与你的，不单单只为了报恩。” 接连几日的哭喊使我的声音无比沙哑，我急得快要哭出声来：“我唯一遗憾的，就是没能为你添个孩子•••”
　　陆齐风握着我的手瞬间变得冰凉，我瞥见他弯起的嘴角，一瞬间心凉了半截。
　　是啊，是很好笑吧，我怎么会讲出这么愚蠢的话来，白白招来笑柄。
　　“你还是不知道，对啊，以你的性子，你怎会察觉？”陆齐风帮我掖了掖被角，道：“我出去给你拿药。”
　　一道天雷直直的朝天灵盖劈下来，我没有察觉？我怎会没有察觉？从这孩子在我腹中存在的那一刻我便已经察觉到了，我在地牢中心心念念的便是不能伤到这个孩子，我用尽了全力用背承下兰惜的每一鞭子，我还在给他找借口，他可能还不知道这个孩子的存在，他就是不知道才会这样对我，他其实并没有那样绝情•••
　　我错了，错的离谱。
　　在四海八荒之内，我举目无亲。所拥有的便只有陆齐风一人而已。我一直想着，等到孩子生下来以后，要和他一起想个名字，每天教他说话，等着他喊他爹爹，等着他喊我娘。我们要等他长大，带着他游遍八川，一起看海浪翻涌还有粼粼的霞光。
　　现在，我只想离开。
　　兰惜受伤了，他陪在旁边整整一夜。我在地牢里死去活来的时候，他可有想到我的感受，他可有想过，我有多需要他？人的心就那么巴掌大的一点点，全部给了一个人，就不会再有别人的位置。
　　陆齐风，我成全你想要的爱情，你也成全我，让我离开，这样可好？
　　我大步跃上一匹前年他送我的枣红马，伴着嘶鸣声夺门而出。
　　眼泪装在眼眶里满满当当的，余下不多的空间供我看路，等停下来想看清路时已经来不及了，面前一个衣衫褴褛的人倒在我的马蹄下，周围是空旷山野，何来的大夫救人呢，我跳下马背想叫醒他，结果一张歪曲怪异的脸突然露了出来，暴长的舌头吊在外头，骇的我一屁股坐在地上，连滚带爬的往马上骑。
　　身后一阵风至，陆齐风御剑追到这里，看到我以后松了口气，再看向旁边脸色陡然一变，大喝一声：“傲因，你作恶多端吸食进山之人的人脑，寻你多日不成想再此碰见，我等亦有慈悲之心，只要你肯改过今日便饶你一命，不然别怪我收了你！”
　　当时混乱的场景今日还历历在目，我没有多想为什么一向以收妖为己任的陆齐风会想要放走这个妖物，我只恨自己没能力自保，还要承下他的恩情，我不甘心。
　　我略过陆齐风脸上紧张的表情，逼着自己不要去看，爬上马背把背后空门大喇喇的向傲因敞开，估计它好久没有进食了，放弃了陆齐风给的诱惑，一双厉爪直掏我的心窝而来。
　　将将触到我衣衫的时候它的手被陆齐风的长剑尅开，看到手的美食飞了傲因愤怒不堪，长啸一声直冲陆齐风而去，我的心要提到嗓子眼了，陆齐风想要放走它是因为他什么法器都没有带，赤手空拳的怎能斗得过成精的妖怪，先下只能硬抗着，一面拆招一面冲我大喊：“快跑回去，回去找兰惜！”
　　我愣了，定定的站在原地看着陆齐风，他这样好看，深邃的眼眸，英挺的鼻骨，凉薄的唇，耍起剑来有高大俊逸的身姿，这个人，是我的夫君。他在我心里留下了一个又一个深刻的痕迹，他让我体味到爱情的美妙滋味，但是他已经爱上别人了，这个人不会惹麻烦，还会帮他照顾他，我微微闭了闭眼，孩子兰惜还可以为你生，可是我没了你就什么都没了，我若带上他和我一起走，你可否莫要怪我太自私，如果就这样尘埃落定了，是不是也挺好•••
　　陆齐风半闭着眼，连喷出几口鲜血，玄色的衣衫多处破开了口，费力的撑着剑半跪在那里，他的身子快要受不住了吧，相公，这次换我来救你，可好？
　　我跳下去在枣红马身上狠狠一抽，马儿吃痛嘶鸣一声跑远了，这一声将那妖兽傲因的注意力彻底引了过来，傲因毕竟只是类人，本身也只算个畜生，思考能力还是不够的，放弃了手边便可轻易拿下的食物冲了过来，陆齐风抬头的时候，傲因正将它的利爪伸进我的胸膛，我朝他笑着，血喷涌而出，染红了半边天。
　　“不！”我清晰的看见陆齐风的一双眼变得血红，提起剑来一运气直接削掉了傲因的脑袋。我失去了支撑软软的倒在了地上。
　　青山绿水，落日红霞，眼前的景致在我眼里是那么美好。我知道，原因都只是有他在身边而已。
　　陆齐风爬过来把我抱在怀里，脸因为痛苦而变得扭曲，他抽泣的声音唤醒了些我的神识，我感觉下身一片温热，有生命在流逝着，渐渐离我而去，鼻中一阵酸涩。我听见他说：“白菡，你给我挺住。不•••不要走。”
　　一颗滚烫的泪从面上滑下，我贪恋他怀里的味道，那么让人安心，身体因疼痛微微战栗，我听见自己哭出了声：“相公，你怎么就不爱我了呢，为什么不要白菡了呢。”一口血从喉咙里咳出来，将我的话生生打断，我捂住他的眼：“不要看，不要看我。”
　　他把我紧紧的锁在怀里，下巴轻轻摩挲着我的发顶心：“没有，我没有，从来都只有你一个而已，一直都只有我们两个，没有别人。”
　　我微微一笑，对着将死之人说的话也定是好听的，可是我选择相信他。
　　我相信他还是爱过我的。
　　神识消失时，我对他说，对不起。
　　对不起，为所有的事，为我们的孩子，对不起。
　　对不起，只是歉意，并不代表原谅•••我想下辈子再看见你的时候，这一段伤情会隐隐的支配着我，告诉我，不要爱上你•••
　　情深至此，也终究抵不过一个宿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