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顿丘行》黄连苦寒

2、黑枪将军

　　这个梦境之前几天折磨得她恍惚不安，不过萝勒的心情很快就平复下来，毕竟只是一场春梦，并且了无痕迹。
　　沅九生了几天闷气，见萝勒也不是很管自己这类小心思，就又贴了回去。
　　沅九依旧是老爷，萝勒依旧是受宠的二夫人，脂丛依旧是不受宠的大夫人。
　　后来的事萝勒也不是很懂，沅九有时下朝回来很愤怒，有时很懊恼，有时很忧郁，再后来她出府便被跟踪。
　　脂丛有时会经不住她的眼神央求，与她过招，那时脂丛的眼神便不再有钦羡的隐忍，而变做好像天地万物也只剩她一人，她一双肉掌便可对萝勒一只长枪。
　　萝勒并不笨，有一天沅九回来便告诉她备马快走，她回院了拿了细软牵了脂丛出来。
　　沅九不易察觉地皱了下眉头，好像意思是你怎么带她出来。萝勒看见了，脂丛也看见了，萝勒还看见脂丛脸上那好像被砸了一铁铲的痛苦。
　　呼吸间便有人提刀冲了进来，脂丛推走他二人，说：我拖住他们，你们走。
　　萝勒脑子都要炸了，什么女人发现男人不爱她了就用死来在他心里刻下最后一道印记，太傻了！她伸手去拉脂丛，脂丛握住她的手，揽住她的腰，忽然就腾云驾雾飞出了围墙，落在了马上。
　　火光也就冒了起来。

　　她……脂丛是不是已经死在那幢大宅里了？
　　肋下感觉凉凉的，想必刀已入体，如果下辈子能再遇见脂丛……
　　萝勒忽然意识到，自己从未见过脂丛的笑容，所有的一切都是自己臆想出来的，唯今之计只好快记住她的样子，但盼喝了孟婆汤也忘不了。

　　天下第一猛将一等一沅九有个隐密的痛处，他的武艺虽然号称一等一，其实却未能胜过他的大夫人脂丛，知道这个秘密的人只有沅九本人、脂丛夫人而已。沅九的二夫人萝勒曾以身体为饵换得了这个秘密，天下也只不过这三人知晓。
　　脂丛将军的爵位称号和武艺继承自父亲，刺客们面对着这个身着素袍的女人并未加以重视，四周虽然火光冲天，但并未能将她背后那杆玄黑头枪照亮。
　　为首一人喝道：“你是什么人！”
　　她朗声回答：“我是将军府大夫人。”
　　首领一挥手：“杀了！”
　　银刀砍向脂丛，黑衣人中有人不愿意看她血溅五步，就扭开头去。毕竟这个女人有一种奇特的漂亮，她的身形高挑肥瘦纤秾恰到好处，眉目如画一般，气质沉静稳重，热火和利刃也不能伤到这气质分毫。
　　同伴的惨叫让他们回过头，一杆一丈多的黝黑长棍将挥刀者弹开，血雾撒了一地，刺客们方知碰上硬点子，遂纷纷打起精神，刀枪棍棒都往她身上招呼过去。这些人皆是千中选一的好手，联手也是绝少破绽，很快他们看出这是一杆长枪，能舞动这种长大兵器的，一定需要耗费很大力气，这个小姑娘看起来瘦瘦弱弱，一定也支持不了许久。当下他们便只是诱攻，静待她自己将气力消耗殆尽。

　　果然过了一会儿，枪风渐缓，枪势已不如初时凌厉，便有胆大的人抢上去，手中长枪一拿，意图将这大枪挑得脱手而出。黑枪果真应手而出，这时数支冷箭连珠一般放出来，脂丛欺入持□□客怀中，脚下一绊手中一扳，那人便倒过来挂在她背上，噗噗噗几声箭头如入败革，那黑枪飞出打中一人打到吐血，自己又弹了回来，脂丛心道此地不宜久留，一跃上墙头往另一个方向逃去，没走几步却觉得腿上酸麻，回头一瞧，两枝箭正插在小腿上。脂丛伸手拗断露在外面的，杀入马厩，从几匹仅剩的拉车马中挑了一匹黑色的，马鞍也来不及挂就先跳上马背杀将出去，一路驰往城门，强行杀上城楼跳下，提气拖着伤腿北奔数里到驿站，强夺两匹马，一路向北绝尘而去。
　　黑枪所到之处，摧枯拉朽，一切皆化为粉齑。黑枪只出现一夜，黑枪的传说却流行號国内外。

　　萝勒好容易转醒了，守着她的侍女欣喜不已，激动地要跑出去，萝勒一把抓住她，肋下随即一阵抽痛。
　　“夫人不可乱动，你肋下让人捅了一刀，医官纯狐大人好容易才把你救回来。”
　　萝勒心道这纯狐大人何许人也，以前从未听过，便一边喝水一边问，“这是哪里？”
　　侍女垂首答道：“这是褫国宵隶亲王府，在褫国与安陵国、青丘国交界附近。”
　　“离西阳真远。”
　　“夫人，我这就去叫沅九将军。”
　　萝勒本不想见任何人，但想到也许只有沅九知道脂丛的生死下落，就默许了她的行动。
　　沅九一进来就抢到床边握住她的手：“怎么样，萝勒，还痛不痛？”
　　萝勒摇摇头，说道不碍事，便接着问他来龙去脉。
　　沅九说道：“大司马刑之踵与我素来不和，他污我私通敌国，王上不信任我，削了我的兵权和职位，宵隶亲王答许我高官厚禄，我便想秘密逃跑，哪知刑之踵不放过我，派了他手下的食客要来杀我们，我跑得匆忙，还累你受伤，实在……实在……唉！”
　　她压下急切的心情，安慰道：“不碍事的……那个……脂丛她……”
　　沅九说得却轻描淡写：“想必是死了，不然国君一定会拿了她要胁我。”